29、暴雨夜里(1 / 2)
走到公路上时,早上还万里?无云的好天气现在则阴沉了起来,乌云高?高?低低,有雷声隐隐作响。
家长和孩子们纷纷加快了步伐,阳煦好不容易从大门挤了出来,搜寻自家的宾利。
宾利一时没看到,反倒看见了一辆RR,漆水锃亮,线条优美浑然一体。
这辆豪车停在学校外普通的私家车车队里?,显得格外惹眼,阳煦也咂咂嘴,没想到一中还有家境这么富裕的学生呢。
显然他忘了自己家的车也不错。
虽然大摇大摆停在学校正门口装逼这个行为让阳煦很瞧不起,但是心里?还是有点痒痒的——这个型号的国内很?少见,他正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凑过去仔细瞅瞅,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林叔打来的。
林叔道:“小煦啊,我?在你们学校东门这儿,这里?车少。”
“嗯,好,我?这就过去。”
阳煦只好暂时放弃近距离观赏这辆车,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车内。
司机问道:“少爷,可以走了吗?”
少年坐在车里?,望向?窗外阳煦走远的背影,手指摸索着?皮质座椅,神色有点晦暗不清。
司机透过后视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阳煦恋恋不舍的样子不禁有点好笑,道:“这孩子还挺有意思。”
乔惟肖“嗯”了声收回视线:“走吧。”
他把视线转向?手中的手机,页面上是Q.Q空间。
【澜城一中表白墙:是春天到了吗!为什么处处洋溢着求恋爱的气息?[ps:图12345678910不用一个个点开看了,老规矩,前五个是表白校草的,后五个是表白转校生小哥哥滴~]】
果然,点开之后是各种各样、各种角度的俩人照片。
里?面有一张阳煦的单独照片,是走方队时正好念到了高?二四班那个中二气息爆棚的口号,阳煦憋着?笑,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广播的大喇叭。
秋日朝阳下,穿着白色制服的少年,风带起衣襟,他仰起头,眸子温柔地弯起,唇边绽开一朵小酒窝,背景里的其他人都虚化模糊,而阳煦则如一束纯白无暇的花在这个纷扰尘世中悄然绽放,阳光为之涂抹上温暖的色彩。
不得不说,抓拍的这个人技术真是不错,光线、角度、少年,天时地利人和,甫一亮相,就被疯狂评论要求拍摄者Po高?清原图。
每刷新一下,下面的评论数和点赞数就以一种很?恐怖的速度增长着。
乔惟肖拇指悬在屏幕上摩挲许久后,终于落下,长按,保存到本地。
“少爷,我?们去哪套房子?耸翠山居吗?”司机问。
“不了,妈妈还有妙妙都不在,去市中心的那套老房子吧。”乔惟肖合上眼,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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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自家的车,阳煦把书包甩在座位上,林叔笑吟吟地问:“在学校里待的这一个月怎么样啊?”
“还行。”阳煦淡声道。
“那就是还不错咯。”
“一般。”阳煦强调道。
林叔眼角的皱纹都笑出来了,“又没有外人就别端着?了,我?带你这么多年了还能看不出来你是真高?兴还是假欢喜?”
阳煦不好意思地咳嗽了声,然后才点了点头,“挺好的,同学老师都很照顾我?。”
林叔从驾驶座那边越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道:“你呀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毛病。”
“对了,林姨和小宝宝都还好吧”阳煦问。
“好着呢,不用操心啦,”一想起待产的妻子,林叔就满眼温柔,“待会还要去医院陪她,小煦,我?送你去市中心那套公寓吧,今晚先生回?来。”
阳煦先是眼睛一亮,很?快又别过头去,嘟囔道:“谁管他回?不回?来。”
林叔笑笑没说话。
早就习惯这孩子心口不一了,心里?指不定多想念他爸爸呢。
一中离市中心的川泽公寓不远,就是碰上晚高?峰有点堵。
天色愈来愈暗,华灯初上之时,天上落了雨,车窗上挂着?的雨珠锁住一团又一团流光溢彩的光晕,迷离又幻灭。
把阳煦送到公寓楼下后,林叔就把车开走了,临走时,他特地嘱咐道:“别惹先生生气了啊,刚下了从美国回来的飞机,正累着?呢。”
“嗯嗯,我?知道啦,叔,你路上小心。”阳煦抱着书包冲他挥手。
“好嘞。”
车窗升上,林叔开车走远了,远处的天空深处,紫色的闪电明明灭灭,云层隆隆翻滚。
阳煦紧了紧书包带,转身进了公寓大门。
出了电梯,指纹开锁后,客厅里?黑漆漆静悄悄的,阳煦开了灯后上了楼,在二楼书房里看到从门缝里?泄出来的灯光。
阳煦拉开书包拉链,里?面就装着?铅球和一千六的奖状,是一伸手就能拿出来的方便。
虽然有点幼稚,但是他也想向父亲证明一下自己。
他轻轻地按下把手推开了门。
然而刚开了一条几厘米的缝,里?面忽然传出来了一道威严沉稳的声音:“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进别人屋前先敲门?”
阳煦动作一滞,颊边抿出来的酒窝倏忽不见。
良久,他缩回摁上门把的手,敲了敲门。
“进来吧。”那个声音道。
阳煦低着?头走进来,带上了门。
这是他父亲的书房,和别人家的书房很不一样,别人家的书房很多都是木制品,木头书桌书柜,满眼都是温馨的暖色调,而他父亲的书房非黑即白,充斥着由冷冰冰的钢铁制品打出冷硬的线条。
父亲坐在人体工学椅上,背对着阳煦,“有事??”
“啊……听林叔说你回?来了就上来看看。”阳煦面上没什么特别关心的表情,但握着书包背带的手指不安地上下滑动了几下。“然后,就是我国庆放假了,放假前我?们举行了运动会……”
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好几句话,男人坐在椅子上支着头,一动不动。
阳煦不得不停了下来,有些无措的看着?那个把父亲挡了大半的椅子。
“说完了?”半晌,男人问。
阳煦的侧边裤缝被紧紧揪起又松开,他轻声道:“嗯。”
“吃饭去吧,李嫂走之前做了饭。”男人淡声道。
“你不吃饭吗。”阳煦问。
“不了,没胃口。”他道。
“……好吧,”阳煦后退两步正要转身离开,他目光忽然扫到了与书房连通的阳台上少了个东西。
阳台上有一个花架,都是他和保姆李嫂一起打理的,虽然上面的绿植依旧挤挤挨挨的,但是……就是感觉少了什么东西。
阳煦大步走过去,果然,那盆茉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盆吊兰。
一样的绿色叶子白色花朵,站那么远,如果不是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阳煦猛地扭头看向?了阳骐烨,问道:“那盆茉莉呢?”
书桌后的男人身材高?大,身上的西装还没有脱下,微微斜着?身子,一手搭着扶手,一手托着?额头不轻不重地揉着。岁月无损他的英俊,反而沉淀出一种格外醇厚优雅的魅力来。
他是阳煦的父亲,阳骐烨。
阳骐烨撩起眼皮,道:“扔了。”
“扔了???”阳煦的火气陡然窜了起来,他向?前一步,站在书桌前,目光直直地看向?书桌后的阳骐烨,“你为什么要扔掉!?”
“那盆花死了,就扔掉了。”
“不可能!”阳煦双手撑上桌子和阳骐烨对视,“我?上周和李嫂聊天她还说活得好好的!”
“这周死的。”阳骐烨淡声道。
“你是不是当我?是什么三?岁小孩?”阳煦质问,“你今天才回?家,李嫂不可能擅自扔掉那盆花,只可能是你扔掉的!”
阳骐烨动了,他放下支着额头的手,双肘支在扶手上,两只手自然交叉,依旧是个很?放松的姿态,他静静地看着?发怒的儿子。
其实阳煦长得并不像他,十分?有九分?都是随了他母亲,尤其是那颗泪痣还有酒窝,位置一模一样。
唯一的一分?就是眼睛像他。
都是如出一辙的柳叶眼,眼尾微微上挑,很?是凌厉。
每一分?,都恰好长成了他不喜欢的样子。
窗外“轰隆”一声惊雷,雨声陡然大了。
阳骐烨右手拇指静静摩挲着左手拇指的关节,他道:“阳煦,你好好想清楚,你现在是在跟谁大吼大叫。”
阳煦咬紧了腮帮子,眸中满是怒火,“你给?我?一个扔掉那盆花的理由!”
“没有理由,花枯萎了,还有什么留着?的必要吗?”阳骐烨反问。
阳煦撑在桌上的手掌握紧成拳头,眸中的怒火渐渐消退,涌上来潮水一样的雾气,他一字一句道:“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
“闹够了就给我?出去。”阳骐烨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在这里?胡闹?”
阳煦呼吸急促了起来,胸口起伏不定,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想发怒,然而……和对一个根本不在乎的你的人发怒,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
最终他哑着?嗓子道:“我?今年十六岁了。”
阳骐烨抬眸,一双柳叶眼望着?另一双柳叶眼。“你想表达什么?”
“你回?来的第一句话,‘十八岁了都不知道进别人屋前先敲门’,”阳煦道,“我?十六岁了。”
阳骐烨眉头一压,是个略带困惑的表情:“很?重要吗?”
“爸爸,”阳煦的声音已经回归平静,眸中却满是怆然,“没有一个同学的父亲是像你这样的。”
窗外惊雷炸裂,阳煦摔门离开。雷声和摔门声还缓缓回?荡在书房里,窗外电光明灭,阳骐烨垂眸静坐,看不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