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2 / 2)
当时她并不晓得父亲每年是瞒着国公府的人给她们送的钱财,所以回答说是靠着父亲的救济过活的,却引来薛氏的冷声嘲笑。
“笑话!当年你们母女自己倒霉遇上灾祸,跌落山底失了踪迹,府上人皆以为你们丢了性命。老爷回来后因此迁怒了我近十年,怨我未能护好你们母女,直到三年前在道士的指点下寻到你们,才算缓和了些。而依你所言,难道是老爷早已得知你们消息却不接回来,为的就是故意为难我吗?”
父亲为何不早点把她们母女接回来,她也不太清楚,更拿不出父亲之前连年救济她们的凭据,所以无法反驳薛氏的话,一时间有些哑然。
看她解释不了,薛氏接下来的话更为讽刺。
“狐媚子就是狐媚子,招数高明的不得了,谁知道当年故意失踪安的是什么心思?怕只怕是这头挑拨我与老爷多年夫妻生出嫌隙,那头却凭着当年结交的那些达官显贵好吃好喝的过活!”
提及娘亲,絮饶再也无法冷静,气愤的为她辩白伸冤:“娘亲贤惠善良,从未生过任何挑拨他人的心思。且早已容貌尽毁,多年来也一直是卧病在床,不曾与任何外人有过接触,还望夫人莫要妄加揣测。”
“大胆!你还将我这个主母放在眼里吗?!”薛氏性子要强,平时最为注重颜面,所以受不得絮饶此番顶嘴,怒道,“我可是记得,当初你娘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是靠色相留住男人的,不是自认贤惠,自持有才吗?哪样不能把人哄得团团转?!”
说完,薛氏尤不解恨,继续污蔑道:“也或者是把一身歪门邪道的本事教给了你这丫头片子,想着让你攀权附贵?总归都是不知耻的,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是干干净净的清白人!”
“我……”
絮饶刚想再辩驳几句,却被老夫人的话给打断。
“都莫要再说,听着头疼,尽惹人看笑话!”老太太有些不耐的对薛氏道,“你去安排几个婆子来给她验身,如若真有苟且,绝不会留她在府中污浊门面!”
闻言,絮饶心凉了半截。给未出阁的姑娘家验身是件人人侧目的耻辱事,老夫人能做出这样的决定,且让薛氏来安排人,说明刚才薛氏的话在她心里是占了上风的。
是非黑白都已被薛氏给颠倒过去,孤立无援中,难免那些婆子会从中作梗,验身反而坐实了她不贞的罪名。且就算验的她是处子身,怕是会再次往娘亲身上泼脏水!
既是这样,她又何必承受那等侮辱?!
絮饶银牙一咬,倔强道:“清者自清,我不验身。”
这样一来,便给了那些落井下石之人可乘之机,杜幽月闻言笑道:“妹妹果真是心虚了罢。”
老夫人也是有些生气,重复了一遍道:“下去让人给你验身。”
絮饶则始终咬紧牙关,只一句“清者自清,我不验身。”
该来的终究是来了,也许从她当初踏进国公府的那一刻起,她的隐忍,她的委屈,便都预示了她的悲惨结局。
老夫人震怒,在薛氏的挑拨建议下,决定以为父亲祈福的名义把她赶出国公府,送去寺庙里落发为尼,终身不得再回府。
日后若真能青灯古佛为伴倒也是个解脱的法子,怕只怕会像四岁那年一样,半路被人截杀了去!或者要更惨一些,遇上比蒙冤死去更为肮脏难堪的龌龊事!
万念俱灰,絮饶竟然弯眸笑开,水盈盈的泪花被她硬生生给逼了回去。既然终究逃不过一死,那她就赔上这条性命,让他们日后也不得心安!
背上的伤依旧痛入骨髓,身后的人依旧对她冷眼相待,不论身份高低贵贱,皆是或鄙夷、或叹息的看她笑话。惟有佛堂内那尊佛像慈眉善目的怜悯看她,淳厚圣洁。
趁着同她一起走出厅堂的人没在意,絮饶忍痛跑进了佛堂内。内里香火缭绕,即便白日也是燃着成排的蜡烛,明黄色的火焰在微风中摇摆晃动。
挂上门,将整齐的烛火扫落在地、掷向窗户、门扉。熊熊的火焰把那些妄想进来阻止她的人拦截在外。很快,大火在风中迅速朝着二楼蔓延上去。
这佛堂共有七层,木制的楼梯层叠曲折通往高处,絮饶在火舌的围绕追赶下,每踏一步,眸里的决然就坚定一分,每喘口气,心头的悲凉就浓厚一分。
不甘!亦不愿!却是生生被逼得自寻死路!
“今时今日,我杜絮饶以性命起誓,自己和生母秦氏十几年来皆是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让自身、让杜家蒙羞之事!如若有半句假话,则永世不得超生!老天有眼,我们母女先前若确是遭人欺辱陷害,那么,今日这火,由天来灭!”
仿若又经历了一次被烈火吞心噬骨的灼痛,絮饶从噩梦般的回忆中回过神来,矮下/身子,浸入温暖的浴汤里,慢慢平复情绪。
热气消散,浴汤开始微微发凉。絮饶的心却逐渐回暖,脑海里浮现前世火海中闭上眼的那一刻,有人不顾一切的朝她冲过来,揽她在怀……
当时已昏沉虚弱到看不清他容貌、听不清他话语的程度,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那份温暖深深刻进她的骨子里。
真好,在那最后一刻,她有理由笑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