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2 / 2)
羊羹便是老早便提起的羊羹。自东瀛送来起便拿冰一同放着。“也就趁着天冷才敢送,不然早坏了。”二姐转述她舅舅的话,“金贵得很,我花了好些压岁钱的,咱们姐妹也只得吃着一点。”
二姐的丫鬟同她们切了几块下来,青音尝了,好味是好味,却也不过尔尔。
二姐自然不是专程请她来吃羊羹的。屋子里只留了主子。也顾不上七妹在,便拉着青音说了些夫人唤她去的事。
“他们当真是这样说的?”青音淡淡地反问。
二姐已拭起泪珠子来,呜咽着道:“那还有假?我是笨了些,但我也不过是绊了一下,又不曾摔着哪里。宫里的人嘴怎的那般毒?只怕是瞒不住父亲了。”
后宫其他嫔妃就罢了,皇后同太子挑刺,难免有些是看不惯岑威居功自伟的意思。加之这又是为太子物色人选的场合,她们被选的本就理亏,容易被挑挑拣拣的。因而先世时,青音回回去见皇后太子,也要辗转反侧几日,生怕做错什么事情。
青音显然是办得很好的。
不然后来也不会嫁入东宫。
然此时此刻,这罪已由二姐体会过了。她才头一回,便委屈得跟什么似的。
青音忙安慰她,自是要说嫁给太子的好话,说宫里坏话是要落下话柄的。
待二姐渐渐好些,樱缅便在椅子上挪动起来。二姐看过去,笑道:“好樱缅,你又想吃什么了?”
樱缅见能如愿,便笑起来道:“金平糖。”
她们起身去里屋,青音则在长廊倚着门沿。待她们出来,三人又说笑着回去。谁知刚到屋里便发觉了异样。
“羊羹到哪里去了?”樱缅问道。
方才她们分明只切了小块的,现如今全没了。“花了我好些银子呢。”二姐的感慨里也透着焦急。
她连忙将奴才们使唤上楼来。问是谁偷吃了羊羹,却都是面面相觑、连连摇头。
“丫头们都遣到楼下去了,此处也就六妹妹、七妹妹同我。”二姐回想着道。
“方才我是始终同二姐姐一起的……”樱缅倏然看向青音。
二姐觉察到她想说什么,为的不撕破脸,连忙道:“定是哪个胆大的奴才……”
“二姐姐顶爱吃羊羹的罢?”樱缅满面无辜问。
望见奴婢里今日跟来的妍枝时,青音便已明白了。她细细地想,此时的樱缅对她,应当并非是深恶痛绝。这般小打小闹,也只能称得上是孩童的恶作剧。却在往后会教好些人同岑青音生出嫌隙。
如此一想,先世里诸如此类的恶作剧也有迹可循。
青音向来是忍着的。
只是旧时她权当幼妹顽劣,未曾料到岑樱缅的恶意会与日俱增,到最终那般地步。
还是太娇纵她了。
青音猝然回过头,直勾勾望向岑樱缅时道:“樱姐儿以为自己在同谁说话?”
只消一句,便教屋里死寂下去。婢子里识相的几个跪了下去,随后便带了其余人都跪下。
岑青音乃是最受岑威器重的嫡女,而讨岑威欢心便意味着岑府人的一切。
她道:“你是不是以为吃了便是毁尸灭迹?”
说这话时,青音无所指。一时间,樱缅只觉一碗冰凉的水,沿着她的脊背悄然滴落。
不慌不忙,青音接着说下去:“妍枝,你嘴边还粘着羊羹哩。”
人群中的妍枝一惊,心虚得抬手去摸,却恰好中了青音的下怀。缓过神来,她连忙申辩道:“奴婢没有!即便奴婢对主子一片忠心耿耿,也不能替姐儿背黑锅呀。”
青音仍是不紧不慢的。二姐正等着结论。
僵持不下,樱缅也握着拳道:“青姐姐,我瞧着既无凭证……”
“吐吧。”岑青音道。
她取了茶盏,头也不抬道:“珍珍,巧鞠,让她吐。把肚子翻过来瞧瞧有什么。也不必讲究催吐的法子,地上寻根棍子,喉咙眼里捅进去就完事了——”
珍珍和巧鞠已然抓住欲逃的妍枝,再看岑樱缅,她也是满面愕然。
六姐姐从不计较。
岑樱缅自以为了解岑青音。
六姐姐是不会计较这等小事的。
即便她的小手段、小伎俩被察觉,六姐姐也不会放在心上。因为六姐姐沉稳高洁,是个珍视姊妹和睦、以大局为重的人。
然是今日,应付恶作剧的岑青音微微抬头,眼底尽是刻薄的刀光:“——也不必管她死活。反正,我的事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