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2 / 2)
“……我恨你。”青音说。
青音的事在岑府已成了密谈。
大多人是不得而知的,毕竟偌大的府内,众人理所当然不是日日来往。尤其又是夫人亲口替她告了假。六姐儿病了,病得不轻。于是都这么说。然而即便如此,有的人却瞒不过去的。
“我得帮她。”严鹊娘愤慨激昂,如失心疯般一惊一乍。上一刻如泼妇般踢翻凳子,下一刻又立即化作慈母去抱住青音在她这喝茶留下的器具、以及往日她向青音讨的几本书和几样绣品。
她咬着指甲,终究还是忿忿不平。想帮上她,对手却又是那个岑威。
正苦思冥想,外头道是岑韶越回来了。岑五刚进门,严鹊娘已变回往日里温淑的模样:“你回了。”然后就去同他拿外衣。
不知该说岑韶越是迟钝还是脑子不够好使,与严鹊娘做夫妇这般久了,对她的本性仍丝毫不曾察觉。有佣人告诉他“少奶奶似乎有些古怪”,还被他回“人人都有些古怪,你们少嚼舌根子”。
久而久之,也就没人提醒了。反正夫妻二人日子也过得去。
“官人今个儿瞧着兴致不错。”鹊娘道。
“是。”岑韶越答,“今日那条野狗没去练兵场,不晓得跑哪偷懒去了。”
严鹊娘猝然受了启发。她不方便动,但还有其他方便动的人。
她携京城都内一等一点心斋的冰点,连带着千金难求的蜀锦和上好的珍珠去拜访赵氏。厚礼在前,笑脸在后,自然没有教人家吃闭门羹的道理。
赵氏和岑滞云正在屋内下棋。见着时鹊娘心里暗笑,岑滞云这厮翘了练兵场,还以为有何要是,不想竟在同他母亲下棋。
寒暄几句,严鹊娘聪慧,赵氏更是人精。二人聊得笑起来,作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瞧见她来,岑滞云不慌不忙,道:“你们女人家说话,倒是我碍事了。”
说着便起身。
“兄长请留步。”鹊娘却回头,笑笑道,“弟妹正是来向您讨教的。”
岑滞云已行至门前,背影骤然一顿,随即侧过身来。他笑:“但说无妨。”
“借一步。”严鹊娘答。
孤男寡女,独辟一屋亦是不能的,于是便在院子里逐去了无关的随从,就在那桃树下谈。天朗气清,却是个讨价还价的好时候。
严鹊娘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然不得已要同岑滞云开口。岑滞云亦是不曾料想到,他与严鹊娘会有何干系。
鹊娘不留情面,一心先发制人,道:“这继子,不该是你来做的罢?”
她是真不讲礼义,要的便是乱他分寸。最坏一步也已算到——不过是岑滞云杀心骤起,将她无声无息处置完事罢了。
比起自个儿的死活,鹊娘更挂心青音的安危。
殊不知,岑滞云却只眯起眼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不想同这女人较量,他轻而易举做了决断,索性装聋作哑。
“你是假的。”鹊娘朝他冷冷说下去,“即便是岑家家主去查也定是查不出来的。毕竟……他们将赵氏的此赵家亦迁移到了旁人的彼赵家上。干净利落。如此高明的手段,还请兄长切莫小看弟妹,放眼全天下,能办到的人也就只有那些个——”
滞云总算开口,面无笑意,却风轻云淡道:“如果我是你,便会到此为止,收声走人。”
再说下去,便是性命攸关的事。
她的命保不保得住亦存疑。
然是,鹊娘依旧道:“你明知我所为何事。再隐瞒也无济于事,岑少爷,岑小将军,你不难看穿。你带了一只岑六缝的荷包对罢?方才自屋里起身时我瞄见了,虽说就那么一眼,我省得的,我认得出,那是她的绣艺。我也想要。你晓得吗?我原本计较了便是近日要向她求的!我也想要!”
严鹊娘的声音因猛然喷薄而出的情绪剧烈变调,尖厉,颤抖。近乎狂热的渴望涌上头顶,她边说边不住地吞咽唾液,十指蜷缩又伸直、伸直又蜷缩,宛如抽大烟难以戒罢的瘾君子。
“你这算什么?磨镜之癖?”岑滞云面上尽是狐疑地抱起手臂。
“俗!庸俗透顶!”严鹊娘怒喝,“妾身的心意绝非那般!”
随即又道:“不过我省得的。你同我,是一类人。正因此,你那些不可告人之事,我绝不会告知他人。”
他冷笑一声。
“别拿我和你相提并论,”滞云朝她投去轻蔑的目光,纵是如此,鹊娘仍不以为意。他散漫道,“顶多只是站在同一边。暂且。”
站在哪边?
岑青音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