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野狐14(2 / 2)
“我吃不起,”闻骁道,“你还我钱包的时候,就没发现什么问题吗?”“什么?”夏珏一愣。
闻骁平静道:“所有现金都不见了。”
夏珏蹦了一下,床一震。
“别闹。”闻骁低喝。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夏珏愤然,“当时先捡起钱包的是黄星泽……肯定是他拿走了,我明天就去给你讨回公道!”
闻骁听得好笑,却说:“算了。”
“……为什么啊。”
“不是说怕他被打死?”
夏珏不说话了。
“我私下找他吧,”过了一会儿,他苦恼道,“不过这种事也没证据,私下挺难说的。”
“所以算了,”闻骁说,“现在事情说完了,可以睡了?”
夏珏又笑道:“再再等等,我还有个问题。你刚刚没回答我。”
“这回又是什么?”闻骁问。
夏珏凑近,用一种神秘兮兮的语气对着闻骁的后脑勺说:“骁骁,你是处男吗?”
一声“骁骁”把闻骁喊得头皮都要炸掉了,更别说后面的内容。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去盯着夏珏,警告道:“你叫我什么?”
“不能这样喊你吗?我听姐姐是这么喊的,”夏珏被他吓得瑟缩了一下,“很好听呀。我就不适合被这样称呼,你说我该叫什么好?”
“不能,”闻骁冷冰冰道,“除了我妈,只有我姐能这样喊我。明白了?”
“不会吧,”夏珏不甘心,“你爸爸也不行?”
他可能是开玩笑,想给闻骁“当爸”。
“爸什么爸,我没有爸!”然而闻骁一时情绪失控。
室内倏地一静,气氛降到冰点。
随后床板嘎吱乱响。闻骁大力翻身,胸口剧烈起伏,他真是被气昏头了,竟然会在夏珏面前说起家事。
睡意全消。他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烦透了。
“对不起啊。”良久,夏珏轻轻说道。
闻骁闭上眼睛,没作声。情绪压下来,烦归烦,他其实有点后悔冲夏珏发那么大火,毕竟现在真正没爸的不是他,而是夏珏。
“……为什么这么怕你爸的头七?”他平复心情,问,“那毕竟是你爸。”
夏珏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从小就怕他。”
闻骁听出不对来了:“家暴?他打你?”
“不是,”夏珏笑了笑,“他在村里出了名的窝囊,哪里敢打我。而且我小时候很皮,他想抓都抓不住——就是有一两次,我半夜醒来,看见他站在我床前,手里拿着菜刀。”
闻骁听得一惊。
夏珏说:“他应该是想杀了我。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眼神发直,表情像疯了一样。不过我醒来,他就退缩了,一句话也不说,自己拄着拐出去。幸好后来他另一条腿也断了,又得了病,否则我可能要一直麻烦凯哥,在他家借住。”
闻骁没想到会是这样,怔怔地说不出话。
见他没反应,夏珏在他身后“咦”了一声,说:“你是在心疼我吗?是的话转过来抱我一下?”
“……你没有报过警?”闻骁问。
“那时候还小,也没有这种意识吧,”夏珏回想,“算啦,反正我现在还活着,他已经走了。”
——这也能算了?
闻骁忍不住转过去,面对面训他:“黄星泽占你便宜你不说,你爸要杀你你也不报警,你总这样,就不怕真的吃到亏?”
夏珏望着他,竟然笑了起来:“那以后你罩我啊。”
闻骁冷冷盯着他。
“其实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夏珏收起笑,认真道,“黄星泽被我狠狠揍过好几次。我爸是原本就够惨了:老光棍,工伤残了一条腿,我妈妈远嫁给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她是看上了我爸的赔偿金,还有旧村改造那些房。我爸不信,跟全村人打赌,结果新婚一年,我妈拿了一大笔钱,坐火车跑得无影无踪。”
闻骁简直像在听天方夜谭。
“妈妈”这个词在他的字典里一直是很神圣的,神圣到不容玷污的地步,他不相信世上会有这样的母亲。
“你妈妈不管你?不带你一起走?”他问道。
夏珏说:“我不清楚。不过我记得一句话,李叔叔和徐叔叔聊天时提起过,说我妈妈是个很‘狠’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不会甘心在村里过一辈子,要是一直待在村里,反而耽误了她,也是对她的折磨。我想,当时的我对她来说可能太累赘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非常平静,平静到让闻骁觉得不可思议。
闻骁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他说:“你就不恨她?”
“可她其实没有伤害我啊,”夏珏一脸疑惑,“她有她的生活要过吧,我也应该想一想自己的事情。”
闻骁原本还想问他,血脉亲情之间难道不应该存在联结吗,可想到自己和闻征明的情况,又觉得血脉和亲情并不是一回事,亲情和联结之间也不能划等号。
夏珏继续道:“比方说,火车站。我之前一直觉得害怕,想象那就是一个——火圈?或者类似的东西。当年我妈妈穿过它,可能去到了一个新的世界,但也没了音讯,好像被什么吞掉了一样,似乎有希望,又让人恐惧。现在我去过了,这是一个好的开端,我可以慢慢重新去审视这个概念。”
“但是你这样说,我觉得火车站的事更像是你的心理障碍,”闻骁缓缓道,“你妈妈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伤害的。”
夏珏直视他的眼睛:“那也没有关系了,现在遇到你了,我就会很勇敢。”
说不清为什么,闻骁没有移开视线。他手心滚烫,仿佛隔着静谧与夜色,触摸到了夏珏那颗热烈、跃动着的,年轻而又讨人喜欢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