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芋儿糕和旺旺乳(1 / 2)
连着几天的瓢泼大雨让她美美地歇了一整个早晨。睡意消散时,已有阳光明晃晃地穿进窗格,晒暖被子。
她迷迷糊糊从被窝中爬起,遥声问阿蛮,“现在几时了?”
“阿姐,都巳时了。”清亮的少年音从窗外传来。
林绣一骨碌从被窝里爬起,趿拉着鞋探出身子,“最近跑到哪里野去了?”
褚钰正坐在矮凳上劈柴,闻言抬头,额头有亮晶晶一层薄汗。单薄的肩头蹭了不少尘土。
几日不见,个子窜了不少,青橘一样成熟得飞快。白净的面皮晒得黢黑,露出稚嫩的虎牙。
到底还是孩子呢,林绣感叹着,和阿蛮一人一口地吃着糖豆。
一年多前,她从城隍庙里捡回这两个小孩。本来只想收留一阵子,他俩却说什么也赖着不肯走。有时随她一起住在小房子里,有时在外面瞎跑,找个破庙也能将就几晚。
阿蛮接过炒糖豆填进嘴里,对着褚钰抱怨道,“你是不知道,昨天房顶有块瓦不知去哪了,一直滴滴答答往下漏雨。”
可听她这语气里,怎么还带了点隐隐的雀跃。
林绣耸肩。
这间铺子其实不算小,只是前头要腾出来做铺面,后半部分自住的小院子就显得不够宽敞了。再加上年久失修,设施总破破烂烂的。之前卖炊饼倒也攒下些银两,不过还没在手中捂热,就又小河似的淌走了,一直没顾上修缮这破屋。
老旧就算了,还漏雨……比她上大学时住的集体宿舍还不如。
正惆怅着,褚钰往她手中塞进一块砚台。触在手心纹理细腻,冰冰凉凉。
除这方砚台外,面前还堆了许多绢布与笔墨。看他晒得黝黑的脸,大概能猜出来这钱是从哪来的了。
“阿姐,这回可以好好地写块招牌了。”稚气的脸上满是兴奋。
林绣点头,嘴角翘了翘。
她一直有心思开辟些新副业。只是从前做炊饼还不熟练,出摊就要忙活整整一个白天。
炊饼虽薄利多销,顶天了也只有三五百文。现在手艺愈发娴熟,便空出不少时间。
做些什么好呢……
稍微抬头,就能看见远处高筑数层的酒楼,生意每天都红红火火。
林绣凝眸。
这条街上美食繁多,从高档到平民小吃,市场基本都已经饱和。再卖下去也只是和自己抢生意,意义不大。
若是越过移观桥呢……她眼珠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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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郊护城河长长滚滚,奔涌不绝。积玉桥横跨其东北段,经此汇入新坝。
下了积玉桥便是竹园,因此常有相好的经过桥边,前来游园。沿桥两端路上行贩不绝,有校表、掌鞋、补灯的地摊,而更多则是瞅准了年轻小情侣的荷包来抢占先机的。
同心结,连心锁,以及女子带的丝绦首饰随处可见,日日上新。
不知今日何时,卖胭脂水粉的铺子旁突然支起个不起眼的小摊,招牌写得浓墨重彩——只送不卖、限此一天。
“真的假的?”
“这是怎么回事?去看看。”
……
风吹不停,那颇为风骚的招幌咧咧作响。摆摊少女招徕着过路行人,一脸笑意盈盈。
糕饼点心团花般堆簇在盘中,煞是好看。正中央一点腊梅红,好像片山头雪纷铺在白玉堆中。
方才站桥边喂鱼的两名女子走了过来。
“这是用口脂点的?”个高的那位拈起一块百合芋儿糕,指着上面的红印道。
裙裾洁白,碧色的珠翠头面在阳光下忽闪忽闪。
嘶,是金钱的光芒。林绣眨眨眼睛,大客户来了。
“是现摘石榴汁染出的天然朱红。”看她感兴趣,林绣又接着往下说,
“这花糕以百合入馅,女子吃了不光宁心静气,还能美容养颜呢。”
阿蛮早起摘回来的百合还带着露水,摘瓣拧蒂,冲泡几遍后洗净,渍成甜甜的花酱做饼吃。酥粉里加了不少土蜂蜜,不仅醇厚香甜,还能拉出长长的银丝。
“是嘛?”白裙少女抬头打量着。
那卖饼小娘子的脸颊细腻粉白,倒是很能作为广告。
林绣趁热打铁道,“二位姑娘尽管品尝,不要钱的。”
身量高挑的这位率先试了一块。
咀嚼半晌,同伴捅捅她的胳膊肘,“味道如何?”
她不说话,只是又拿起一块塞到嘴里。
“好吃!”
她舔舔唇角,“这是……芋头?”
“姑娘好会吃。”林绣笑得奉承。
个子娇小的那位一袭粉裙,同样打扮不俗,拈起一块来。
这百合芋儿糕的做法还是林绣去广西旅游时学到的,当地特产的芋头又大又白,还有类似细小的珠紫色槟榔纹。她最爱和扣肉同蒸,热乎绵软,粉如板栗,浸了油脂闪着甜香。
京城的芋头不像那般粉白,此时也非旺季,就显得她扛回来的这筐小芋头有些形容惨淡。
褚钰阿蛮戴上她自制的手套,哼哧哼哧削了一早上,整整报废两堆芋头皮。蒸熟后加牛乳,碾成稠稠的芋泥流心酱,尝起来倒和那荔浦芋头做出来的没甚差别。
“确实不错。”粉裙贵女擦擦手指,意犹未尽。
以前花瓣入菜多是噱头,要么毫无本味,要么苦涩难咽。
而这糕点入口只觉香松柔腻,粉绵酥融。花馅饱满,外皮层层掉酥。
在口腔中含一会,就化得绵绵沙沙。
反正就是好吃!可惜已经连吃两个,她放下手不好意思再拿。
林绣适时递上小盅装的甜牛乳,“姑娘小心噎着。”
她平时最讨厌喝牛乳,觉得腥膻难闻。
不过这小娘子笑得可亲,想着她摆摊不易,便也皱着眉饮下。
冰冰凉凉,甘美如饴,这是她第一次尝到如此浓甜的牛乳。
入喉的那一刻,眉头骤然舒解。
她挑眉,“这是?”
“旺旺乳。”
面前小娘子垂眸遗憾道,“可惜今天做的不多,不然可人人都分一瓶,让街坊们尝尝味道。”
“我预定两盒芋儿糕。”她飞快地指着,“这饮子来两瓶。”
“我也每个来两样。”
林绣递上铺了香粉的小纸笺,“地址写在这儿——”
“明日还会有一批,做好了就送到二位家去。”
围观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一摞纸条眼看要用完,林绣用完普通信纸,又记在自己的丝帕上。
摆了一下午的摊,收获订单颇丰。夏季天黑得晚,有人吃过饭出来遛弯。她想了想,还是再待一会。
突然前方一阵喧闹,挤挤嚷嚷围了一圈。吃糕的人呼啦一声四散,连不远处几个小商小贩也挤过去看。
莫不是城管来了?
林绣拦住隔壁推车欲走的糖葫芦贩子,“大哥,前方可有什么事?”“有耍火流星的,不说了我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