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刀工（2 / 2）
曲盈盈搀着折玉走过去，苏凌已经拿三只小碗给他们三人分别盛了一碗汤。
余霁先用勺子舀了一口喝下，豆腐丝入口鲜嫩，肉丝咸香，菌丝清香，汤汁浓厚。
苏凌搅了那么半天，这汤里面的豆腐丝却是一点都没有碎，还是完完整整的细丝状，看来他就连在搅汤时的力道上都掌控的极好。因为细丝切得极细，口感十分顺滑，简直让人有一种入口即化的感觉，然而细丝又是根根分明，彼此之间完全不会连粘，又能让人清楚地知道自己口中的是丝。
余霁也说不上来这道汤品哪里好，只是知道这一份汤，吃着感觉就很不一样，跟那些普通酒楼里的菜肴完全不同。
也难怪还会有天馔宴这种疱师间的比试了，从这一份汤品之中，他能尝得出疱师制作这道菜时花的心思。想来就与习武之人修炼武功一样，疱师也在追求厨艺上的极致。不管是什么东西，花了心思去做的，肯定是要比其它随随便便敷衍了事弄出来的要好。这种好是连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的。
折玉也被曲盈盈喂了一口，汤品从舌面窜满整个口腔，满口皆是细滑鲜美。他点头道：“文思豆腐，上品需千丝万缕，宛如水墨，口感顺滑，味道醇厚。口感味道不必说，千丝万缕宛如水墨这点，我看不出来，却也尝出来了。”
“禄存使不如去做个食判，我看这江南的有些食判，还不如你呢。”苏凌笑了笑，折玉的这种夸法，他听着就高兴。
夸奖这种东西，当然是听还算懂行的人来说更能让他开心。江南一带有无数的达官显贵为了品尝他一道菜肴争破头，每次吃了他的菜之后，也都要夸他一句。可惜这些人大部分都并不懂行，根本就不知道好在哪里，什么都没有吃出来。自己花了心思做的菜肴，他们吃起来感觉就跟普通酒楼里的一样，还非得不知所云地夸一顿，自己听着都尴尬。
疱师都想去参加天馔宴，是想名扬天下，得到对自己厨艺的认可，也有那么一点是想为自己所做的菜找一些能懂得欣赏的人。
曲盈盈听完折玉的评价，在这道汤品愈发好奇，端起自己那碗品尝。才一入口，顿时又接连舀了几勺，三两下喝完，完全不觉得过瘾。
对一个疱师而言，没有什么能比看到食客品尝了自己的菜肴后，露出满足神情更能让人高兴的。曲盈盈喝起汤来一点都不矜持，这反应倒是十分真实可爱，苏凌勾起嘴角，道：“这里还有，我给你盛。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做。”
曲盈盈连连点头，把手里空碗递给了他。他又给人舀满一碗，道：“上次我去新明楼，他们那儿还专门让疱师在食客面前表演制作这道汤品。”
折玉笑道：“还能这样？看一场怕是要花不少银子吧？”
苏凌道：“是啊，食客倒还是很乐意去看疱师炫刀工……不过为了表演切丝，其他的地方自然顾及不上，要弱很多。”
余霁兀自盛汤喝汤，听他们谈这时，不禁大叹现在这些做生意的，还真是会想赚钱的法子。要是他，肯定抓破脑袋都想不出来让疱师去表演刀工。
苏凌忽然问道：“你不会让我去切丝给人看吧？”
折玉差点把嘴里的汤喷出来，连忙下咽，咳了几声才震声质问道：“苏凌，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吗？”
余霁和曲盈盈努力憋笑。余霁是因为觉得折玉精明，而曲盈盈是深知自家禄存使事事都要精打细算，且爱财如命的脾性。
苏凌无辜道：“你这种掉钱眼子里的人，谁知道你会干出点什么事来。我当然要先问清楚的。”
折玉没好气道：“你禄存使我最会察言观色。江南第一的大疱师，你这臭脾气远近闻名，我还能不知道啊？我怎么会往你霉头上碰……你就放心吧，一切都听你的。”
苏凌道：“那就好，快点吃完吧，我这就跟着你走。”
折玉慢悠悠舀了一口，道：“苏大疱师的菜肴，我可得慢慢品尝，以示敬重。”
“那你就慢慢吃。”苏凌转头拿了余霁切的那堆土豆丝，“这个弄熟吃掉吧，不要浪费了，怎么说也是海上运过来的稀奇货。”
又往锅里加入油，放点盐就直接把这些土豆丝丢进去，没翻几下就准备出锅。毕竟丝切得细，熟得快。
余霁看他漫不经心地握着锅铲，忽然有一点兴致：“要不让我来？要在食判面前造作几下，我总不能真的就只切切菜吧？”
苏凌抬眼瞥他，让开了位置：“好吧，你来。”
余霁上前握住锅铲，神情郑重，仿佛握住了一柄绝世神兵。
然而锅里的油跳一下，他就吓得往后退了退，手堪堪握住锅铲尾部，仿佛多靠近一步，自己就会有性命之忧。
苏凌见状自然而然翻了一个白眼，嗤之以鼻。
细细的土豆丝在油里蹦蹦跳跳，余霁想起苏凌制作文思豆腐时搅动汤汁的模样，也学着晃了晃锅铲。
土豆丝太细，很快就在噼噼啪啪的声音中被油炸透了，变得坚硬酥脆，不能如汤中的豆腐丝一样随着搅动游来游去。土豆丝很快就粘在一起，变成了一块饼状。
苏凌提醒道：“火有点大，你把火弄小一点。”
如他这样的顶级疱师，做菜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会有帮厨在旁边打下手。生火这种事情，他很少亲自去做，此刻提醒余霁也只是嘴上说说提醒而已，不会动手去帮他。
而余霁哪里反应得过来该如何减小火势，想起来应该弯下身去挑几根柴火出来时，为时已晚。
折玉皱了皱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曲盈盈端着自己的小碗，告诉折玉现在厨房里的情况：“土豆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