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冷夜(1 / 2)
皇帝今日宿在又日新,因多饮几杯酽茶,睡意有些不足。他靠在床头翻看《河防通议》,心里还惦念着南方回暖融雪后的水利一事。
和硕亲王暂留南方全力抗灾,可到底是亲兄弟,将他一人置于灾情之中着实不放心。想着明日派工部都水清吏司郎中并河防处主事一道前往江南协助抗灾,这才塌下心来,渐渐有些许困意。
喊了一声“张从善”,杨贵章塌着腰进来:“万岁爷,大总管还在外面呢。”
这才想起来让他看着那丫头呐。皇帝扶了扶额:“熄了烛火,让张从善回榻榻歇着去吧。”
杨贵章称是,又问:“那位呢?”
皇帝的困意来得快,躺在龙床上睁不开眼睛,没细想便道:“明早让她回去。”
杨贵章领了命,请金剪剪断杳杳烛火,悄声地却行出了东稍间。安排人上夜后,从东穿堂穿出去走到炉炕处,正好看见张从善打喷嚏。杨贵章连嘘一声:“我的大总管呦,万岁爷刚睡下,您动静小点,别吵到主子爷。”
张从善一看是他,没好气地回道:“怎么,过来瞧我笑话了?”
“那哪能呢,”杨贵章端着劲儿,“万岁爷让您回榻榻歇着呢,您赶紧回吧。”
张从善吸溜下鼻子,问:“今儿谁值夜?”
“除了您都在呢。”杨贵章见张从善要回后殿,便劝道,“您这一会喷嚏一会儿咳嗽的,万岁爷听见还睡不睡啦?”
张从善一想倒也是,指了指炉炕:“她呢?”
杨贵章:“让明儿早回呢。万岁爷跟她也犯不着真生气,让她这会儿添点炭压一压火,闷一晚上,到了寅时前再烧旺点便成了。等万岁爷一叫起,再回外御膳房去,这事儿便过去了。”
杨贵章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宗妮正好听得见。张从善往炉炕里探头问:“听见了没有?”
宗妮说听见了,温着声回:“您二位回吧,我省得了。”
虽然应下了,宗妮心里却不愿意。说是犯不着跟自己真生气,可皇帝处处都瞧她不顺眼。明明有温润纯良的一面,得知她是宗家后人之后,便没见他露出过好容颜。今儿是她技不如人,没想到皇帝不仅不放她出宫,还连下了几个下马威。但也不算多蠢,至少知道皇帝对她抱着什么样的态度。
看来想要顺利出宫有点难了,以后尽可能地躲着,躲不过就服软,任打任罚,让皇帝将憋在心中的那口恶气都出来。等着他慢慢忘却,有个四五年也能熬出头了。
至于眼前,宗妮往炉门里填炭的速度没减,并非她恶意报复,是这天真心的冷。化雪后的天,湿冷湿冷的,伴着夜色渗入衣领宽袖之中,鸡皮疙瘩一层接着一层长,唯有贴近炉门才能感觉到暖意。
她这边暖了,直通又日新龙床的热度却不断攀升。皇帝沉于梦魇之中,猛地惊醒浑身是汗,衾被之下烘得人像架在火上烤似的,嗓子眼儿紧得发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