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碎盏(2 / 2)
李意?行自然也要回去,他的官职本就在临阳,如今与王蒨和离,就更没有留在洛阳的道?理。天?色渐寒,出发的那一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郎主来寻李意?行时,看?见这个儿子悠闲坐于窗边,提着小壶给盆草浇水,瞳仁中惬意?又宁静。
他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阿耶:“该动身了?”
郎主点头,领着他往外走,李潮生亦要回临阳,三人与太傅道?别。
王楚碧如今是新的傀儡,一早就站在城门口给诸位送行,李潮生跟在李意?行身边,四处寻看?,没有见到?王三公主的身影,他略感遗憾,正要告诉表弟,却发现李意?行一直垂着眼,好似根本不在意?王蒨来了没有。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浩浩荡荡地走。
回临阳走的是官道?,天?色寒了,为了御风,马车的四壁裹上?锦缎,厢内也用上?了热炉。李意?行与郎主共行一辆,父子二人并没有什么拘束,李意?行穿着雪色的衣袍,衣料软软贴着他,像是羽毛,他没有束发,正在陪父亲下棋。
郎主看?着他:“现下只?你我二人,你与我说实话,当?真不在意??”
李意?行抬起眉眼,他面色秀雅端美,不急不缓道?:“不在意?。”
大概是觉着这话茬无趣,他极快地收回目光,又落下一子:“献丑了。”
棋局已成,郎主浑不在意?地摆手,忧心道?:“以往是陛下在位,即便我不在洛阳,心中也有个底,如今不得不叫大公主接手,这实在……”
“实在叫人寝食难安!”
晋宁公主从出生时就是个变数,谁也不知?她究竟要做什么,若说公主摄政大逆不道?,欲效菀琰公主,可眼前也没有能够诛杀公主的陛下。
郎主一再思索:“王家?无人可用,我不信三位公主背地里不曾议论过。”
李意?行静默了一瞬:“不是从宗族拉过了几个年幼的郎君和女郎?”
“说是栽培,可那毕竟是晋宁公主,谁知?晓她野心多大?”郎主疑虑,“她怎么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二人谈话时,案上?的水滚了起来,李意?行回过神,提着小炉沏茶,墨色的发垂落在他的衣襟前:“既如此,洛阳城内还得盯地再紧些。”
郎主接过他的沏茶,见他语态悠闲,无奈:“子柏,你有时太随性?,太温和。”
两人正说着话儿,马车一阵急停,水炉从案上?滚落,冒着热气的水泼了满地。郎主稳了稳身子,拉开帷幔,看?向车辕,外头已传来惊叫声:“是叛民!”
李意?行神色稍凝,想?起了那场不曾有收获的刺杀。
卫慎没有死,难民与叛军一计不成,必会再发,何况今日出行的不仅有李家?,另几条道?上?的袁家?、谢家?、刘家?,想?必都遭了此事。
他细想?了几息,外头已动起手来,人群中有从军队叛逃而出的士兵,对军族十分熟悉,还有满腔怨恨。他们人数很多,将随行在后?头的士兵被缠住了,郎主提着剑正要出去,已有几人先一步杀了车夫,直入厢内。
郎主常年在军营中,剑法并不曾懈怠多少,他应付地有些勉强,但?尚能撑住,李意?行在一旁看?着,抽出剑帮他。
他许久不用剑,早已不记得那些剑法,帮着打几手不成问题,要用剑杀人就未免太困难了。
好在那些乱民中多数都是流民,没有受过任何训练,除了领头的一个有些难缠,其余几人都是滥竽充数,郎主喘着大气,将他们尽数斩杀。
李意?行的衣摆上?被沾染了血迹,他低头看?了一眼。
外面的厮杀仍在继续,郎主看?了眼李意?行:“你且待着,这些人不难对付,不要出去。”
李意?行扔掉手里的剑,他面色苍白?,双目中流露出脆弱的气息:“子柏明白?。”
郎主只?当?他是被污了衣裳心头不快,转身要往外走,忽地被人捂住眼,抓着头颅往案上?猛撞!
案上?的东西?早就散乱了一地,这一声撞击只?让地上?的玉杯更加破碎。
他还不曾反应过来,更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后?脑很快就被撞击了第二下!震荡与剧痛让他失去了意?识。厢内接连发出两声巨响,李意?行面无表情捡起一把短匕,割开父亲的喉咙。
他神色平和,双目无波,就连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都只?在几息之间。
或许只?是眨了几回眼的功夫。
纯白?的衣袍上?染了大片的猩红,沾在他的下巴上?,连乌黑的发都不小心被血迹喷薄。
李意?行没时间擦拭,他丢掉匕首,又换了把剑,毫不犹豫对着自己肋处刺了下去,刀剑入肉,发出模糊的声音,他骨节分明的手抓着剑柄,白?皙的手上?亦被沾了血迹,腕上?的青色病气的青筋微微鼓起,将血珠逼落至别处。
他一点点将剑抽出去。
尽管竭力忍耐,在他扔掉剑的那一瞬,心头阵阵的铁锈味仍旧让他忍不住偏过了头,他撑着身子细喘,瓷白?的面容有几分灰败之意?,唇边缓缓涌出血线。
他看?着那些液体滴落至手背,忍不住轻柔地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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