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 30 章(1 / 2)
至于另一人,则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生得清瘦疏朗,此时正望着石桌冥思苦想。
张衍略一思忖,走进人群,看了一眼。
却看到这石桌原来是一张棋盘,棋盘上经纬纵横,黑子显而易见地占据了上风。
这老者?执白子冥思苦想,似不得其解,叹了口气。
张衍目不转睛地盯着,模拟出黑白两子的?激烈交战。
一步一步不断推演,又不?断推翻。
然而,就在此刻,老者?忽然苦笑了一声,投子认输了。
“不?下了,不?下了,下不?过你。”说着伸出手将这棋盘上的?棋子抹去了。
“下了这么久,口也干了。”老者?微笑道,“买点儿浆水去?”
那男人抬起眼,什么也没说,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张衍一愕。
推演得好好的?,猝不?及防被打断,他眼里露出几许茫然,
待老者?走后,抿了抿唇,干脆放下长耳竹篮,坐在了石凳上。
他几乎也是完美地继承了张幼双那股驴劲儿,一碰上这种?事儿,那股认真劲儿就蹭地一下蹿上来了。
老者?走后,其他人还在议论着这棋局,突然看到个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走上前,开始摆起了子,不?由都愣了一下。
褐色的眼眸里倒映出这纵横交错的?棋路,在摆子之前,张衍大脑飞速运转,已经具现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棋盘。
还没等众人阻止他,张衍左手执黑,右手执白。
动作极快,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棋盘上摁下又提起,错落不停,将方才这盘棋重新复盘。
当当琅琅的?落子声,犹如泉水叮咚,竟在这炎炎的暮春时分,送来几许沁人心脾的微凉,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人群中,一个读书人打扮的年轻人忍不?住问道:“小郎君,你对这棋局难道别有看法?”
张衍道:“有一些?。”
他一向不?是高调的?性格,纵有把握也不?会?将话说满。
他与张幼双平日里所下的?棋,倒比现在的还要难些。
虽然张幼双总说,她这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综合了古今中外中日韩三国宝贵的经验。
将方才的?棋局复原完毕,张衍这才开始了真正的落子。
甫一落子,众人都不由皱起了眉,白这一手恰恰正符合了黑之一方的意图。
就连那刚刚出声的?年轻人,都不由闭上了嘴,叹了口气,心道自己刚刚真是疯了,竟然觉得一个未加冠的?小童另有看法。
然而渐渐地,众人却看出来了端倪。
对付黑十五之十五“扳”,白子落子于“十四之十五”。
黑子在“十四之十六”断,经过“白十一之十七”、“黑十一之十六”
、“白十三之十六”,黑在十五之十七提时,白即在十二之十七长。
如此一来,黑在十一之十六连的?四子就毫无逃生之余地,黑地被白所攻破。
……
棋盘上这激烈的?厮杀还在继续。
众人看得几乎入了神,心绪纷纷被这棋盘上的?交战所吸引。
不?知不觉间,那老者?和士人去而复返,也站在了人群中观战,目露惊讶之色,
随着战斗接近之尾声。
老者?沉吟了一声:“如果?黑在十二之十八长……”
男人道:“白子即刻在‘十五之十七’接。”
那男人就是俞峻,而那老者?正是陶汝衡,九皋书院的山长。
此人曾经也是翰林学士,后来年纪大了,上书乞骸骨,梁武帝初时不允,如此三番四次,这才同?意他离去。
回乡之后,他就在越县西办立了一所书院。
因书院位于鹤峰山下,山上多白鹤,所以叫作九皋书院,取自“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之意。
话音刚落,只闻“当啷”一声如玉般的脆响!
这石桌前的?少年竟然当真在十五之十七落了字。
少年眼尾上翘,眉眼锋锐,浑身上下如同?一棵早春的嫩柳,乌发微扬。
然而这还没完!
中年男人,或者?说俞峻,目光落在棋盘上,沉声道:
“十七之十八。”
啪!十七之十八!
不?动声色地又看了那少年一眼,俞峻阖上眼,轻声默念:“十一之十七。”
当啷!
那少年再度落子!
十一之十七!
俞峻:“十三之十七。”
十三之十七!
陶汝衡惊愕地几乎说不?出话来。
这少年几乎每一步,都出他意料,却又准准地踩在了俞峻的预料之中。
少年眉眼凛然,猫眼上翘,额发乌黑,整个人都有一种?极清冷极脆弱精致的美感。
隔着人群,陶汝衡眼睛睁大了点儿,吃惊地发现,冥冥之中,俞峻仿佛和这少年建立了一道神秘的?联系。
仔细一看,这乌发雪肤,纤长的眼睫,挺直的鼻梁,微微上翘的?猫一样的眼角,竟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俞峻似乎也是这么想的,似乎觉得有些?别扭,微微蹙起眉梢,但很?快又舒展开来。
黑子在“十七之十八”下立时,白落先后落子于“十一之十七”、“十三之十七”
……
到此为止,白棋从下边渡过,至此,黑棋基本上已无反抗的?余地。少顷,黑棋被全部消灭。
纵观眼前的?棋局,与刚开始相比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白衣少年未多加思索,便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陶汝衡此刻惊愕地几乎快说不出话来。
落下最后一子,张衍微不可察地吁了口气,目光不?经意间一瞥,落在脚边的竹篮上忍不?住僵住了。
他忘记去买菜了!!
娘肯定要被他给饿死了。
回过神来,张衍赶紧站起身,心中愧疚不?已。
就在此时,那老者?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面露微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小友好棋力!”
张衍微微惊讶。
这不?是之前那个老者?与中年文士么?他们去而复返了?
那老者?身旁的?中年士人,也跟着看了他一眼。
他眼窝深陷,眼神深邃幽深,仿佛寒夜细雪,藏着无数情感与故事,眼角微微上翘多了几分清锐与锋芒。
那中年文士问:“不?知小友姓甚名甚,这一身棋力是何人所授?”
张衍并无遮掩的?意思:“是我娘教的?。”
娘?
俞峻愣了半秒,眼看张衍准备离开,心里微微一动,到底是爱才心切,低声追问道:“小友留步,可愿与我手谈一局?”张衍摇了摇头:“抱歉,家母嘱我买菜去,我在此地已经耽搁足够长的时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