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十六章(1 / 2)
地震发生后,兴荣市医院迅速派出数十支救援小队前往市内各个中小学,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带着设备赶来,就地进行治疗。
季惊年松了一口气。
他一人之力终究有限,且学生之间的骚乱程度远不是某两三人就能控制住的,虽然没有出现大面积的受伤者,但是人心浮躁、惶惶不安,饶是安排了人手看顾,总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命更金贵,插队争吵数见不鲜。
医疗小队赶来后,季惊年便来到一旁休息。
江宁哲屁颠屁颠的凑了过来,递水递吃的,活像季惊年手下小弟,毫无年级霸主自觉。
“季哥,”他自然亲昵的搂了上去,“老刘说大概率是住得近的同学跟家里联系叫人来接,接不了的,以及住校生,就在操场搭帐篷,帐篷老师们会负责买来。操场上学习是学不成了,看星星总还行。话说季叔叔他们应该会来接你吧?”
“还没联系上。”
忙碌过去,强压的忧思争先恐后冒了出来,搅得季惊年心神不宁,他垂眼看着手里被捏变形的水瓶,嘴唇抿得死紧。
“别担心。”江宁哲拍了拍他的肩,“我看过了,叔叔阿姨他们都是长命百岁的面相。”
“你还会看面相?”
“刚学会。我还会看手相,不信的话我现场给你走一个。”
左手被两只手严丝合缝的握住,季惊年甚至来不及说拒绝的话,就被掰开手,雪白的手心透着淡淡的血色,苍青色的血管若隐若现,一如他此时的脸庞,恼怒中带着羞赧:“江宁哲!你……”
“别动。”江宁哲在季惊年手心这里比比那里划划,痒得季惊年忍不住缩手,偏生江宁哲手如焊铁,丝毫不松。
他装模作样的看完,末了,抬起头,眉心出隆起一个小山包,“不太好。”
“什么不太好?”季惊年一怔。
“生命线很长,事业线也不错,说明你有很长很好的一生,但是你看这里,姻缘线正中间居然被一条疤齐齐折断。这位小兄弟,你恐怕——”江宁哲顺了顺并不存在的胡须,老神在在,“找不到老婆了。”
季惊年:“……滚。”
他没有告诉江宁哲的是,斩断姻缘线的那条疤,是小时候失足落水,在缺氧与肺呛水之中拼命挥手,企图抓住救命的浮木。
湍急的水流常年携裹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一齐东流。
然而水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浮木。
害得他落水的人“良心发现”,扔了一枝小树杈下来,季惊年手指尖触到后就死死地拽在手里不放,就在这个时候,树枝上的一丝细长木屑,穿刺过柔嫩的手掌。
后来大人赶来,把季惊年救回岸边,手心流的血被河水冲走,只剩下泡得发白起皮的伤口。
打那之后,这伤口就凝结成一条细细的疤,横亘在所谓的姻缘线上。
也斩断了他对手足之情的向往。
三月天,料峭春寒,白昼短暂,而漫长的黑夜刚降临,断开的通信就重新连上了。季惊年手机里全是铺天盖地的未接来电,季先生和沈女士的名字交替出现。季惊年紧绷的精神一松,哈出一道白气,很快消融在夜色中。
他走到花坛边的台阶上,给沈文秋回了个电话。
“妈,我没事……爸跟你一起?”
“我们在操场上,大家都没事,为了安全,准备在操场上搭帐篷。”
“不用来接我,今晚我跟同学们一起,老师忙不过来,我得留下。”
那头的沈文秋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挂前还说要来跟他一起,理由是从小到大没住过帐篷。
母亲的这点可爱关切落在耳中,一直暖到了心里。
季惊年放下手机,便听见一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
“……你回来干嘛?用不着,挂了。”
花坛下方是一排排石阶,石阶下就是跑道,路灯设置在石阶两侧,灯光似有若无的,照着底下人的影子。
倏地,那人一记回旋踢,踹得路灯杆发出抗议的嗡动。
他动作利落流畅,身体力量勃发到极致,好像踢的不是砖墙,而是某个面目可憎的仇人。
季惊年向下走的脚步一顿。
是江宁哲。
季惊年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想在这个时候看见自己。
每个人心中都有小秘密,就像季惊年一开始不愿意让江宁哲掺和进他和表哥之间的事一样,季惊年以己度人的想,大概江宁哲在这个时候也不愿面对其他任何人。
可是江宁哲耳聪目明,已经发现了他。
抬眸,挑眉,抿唇一笑。
浑身戾气悉数尽收,又回到了季惊年熟悉的那个江宁哲。
“班长,跟阿姨通电话呢?”江宁哲迈腿跨上三步台阶,稳稳当当蹿到季惊年身边,“我说什么吧,叔叔阿姨长命百岁,不会有危险的。”
季惊年颔首:“承你吉言。”
江宁哲咧了咧嘴,一脸被酸到的表情,下一秒,他突然伸手勾住季惊年的脖子,把人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咱俩谁跟谁?你跟我说这些,太见外了。刚刚老刘说食堂饭做好了,在阿姨来接你之前,跟兄弟吃最后的晚餐吧。”
“那你是耶稣还是出卖耶稣的犹大?”
江宁哲摇头:“我是只想吃饭的哲大。”
季惊年久久凝视,末了,喷出一个字:“嗤。”
在去食堂的路上,江宁哲就在季惊年耳边叨叨叨:“话说阿姨他们啥时候来接你,你明天来的时候给我带套衣服呗,还有……”
“我不回去。”
“也对你回去了还来干嘛……等等,”江宁哲一愣,“你说你不回去?”
“嗯,统计清楚了,留下的学生有三百一十二人,咱们班十六人,只有一个年纪稍大的刘老师,他顾不过来。”季惊年用同样的理由应付他。
半晌,江宁哲忽然笑出声,季惊年被那声音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笑什么?”
江宁哲收敛笑容,说:“那我要跟你住。”
“什么?”
“我怕别人受不住我这暴脾气。”
在食堂吃过饭,——悲催的是在这种时候,食堂打饭依旧要打卡——季惊年便在众人佩服的目光下拿出辅导资料和理综卷子,镇定自若的做着今天份的习题。
在他身边,程潇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江宁哲买了酸奶回来:“不愧是班上的第一第二。”说着撕开吸管,插上,递到季惊年手边,然后才对付自己的。
经过这次事件,高二三班的凝聚力不知不觉间提高了好几个度,留下来的学生自发自觉的围拢到季惊年身边,连带着对江宁哲的害怕与妒忌等种种情绪都淡去不少。
有人见此,打趣道:“哲哥,只给班长买酸奶?”
江宁哲睨了他一眼:“想要啊?”
“昂。”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江宁哲吸了口酸奶,口气淡定,“现在都敢和你哲哥开玩笑了,看来经历过一次地震,胆子肥了不少嘛。”
那人忙道:“不敢不敢,哲哥还要酸奶吗?我给您买去。”
江宁哲:“只有我?”
“还有班长!”见江宁哲还是紧盯着自己不放,那人欲哭无泪,“我请所有现在在这儿的同班喝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