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霜第四(2 / 2)
我被顾曲拎起来时,又与少主目光相对,他的脸上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像是欣慰,可转瞬即逝,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冷清道:“银杏有毒,不可多食。”
我连连点头,扬起笑容,满脸感激,银杏有毒,我也知道,只不过第一次有一个人,如此叮咛,整个人都觉得暖了起来。
“杨守戚,我让扇子包银杏汤圆给你吃!”顾曲在一旁道。
“不用了!”少主轻轻回了他,转身往屋子里去了。
回去路上,我就跟顾曲提及此时,我说少主肯定是不喜吃银杏果的,我在火房待了大半年,他的食谱千变万化,唯独没有银杏。
顾曲想了想,说了句差点气死我的话,他说:“大概他怕被毒死吧!”
我看了看他怀里一兜沉甸甸的果子,有些鄙夷,心道:说别人的时候,不先看看自己。
在拾掇银杏果时,张婆婆凑上前来,指了指我们两个道:“真真是想提前见阎王。”
顾曲早习惯她的罗里吧嗦和语重心长,完全没当一回事,任由她说个痛快。
我端出热气腾腾的汤圆之时,张婆婆不知去了那里,而顾曲在小院中和青凤说些什么。
我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因为我看到顾曲脸色并不好看,他是个喜怒哀乐都写在表面的人。
我侧耳细听,到底是青凤讲了什么,他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可能我发现得晚,只听见最后一句:“想办法让她离开潋月阁!”
顾曲当时没应,看走了几步忍不住道:“你这么做,杨守戚知道吗?”
青凤没有回道,她脚下生风,转眼就没了个人影。
顾曲回头就看到了门槛上,呆站着的我,忙跑过来道:“汤圆可是甜的?”
我点点头问:“她是谁?!”
顾曲接过碗筷,没有搭话。他一向这样,无法承认的时候,只会选择沉默。
我心中大概也有了数,心里实在酸得很,有些委屈道:“我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为什么要赶我走?”
顾曲看我这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捞了一只汤圆在我跟前道:“扇子,凉了不好吃了!”
我别过头去,泪如雨下,我心里憋屈得厉害,也怪自己直觉太强,性子却不够强。
“扇子,那小妮子早你在进阁才没几个月时,就提了好几次了,她就是大醋包,生怕你抢了她风头。”
我听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回答,有些好气,又些好笑,想问什么。
张婆婆走了进来,眉飞色舞道:“我刚刚找陆先生算了一卦,说我儿子将来能出人头地,娶个媳妇,生一大堆孙子。”
顾曲回道:“陆老头的话,你别当真。算命还是杨守戚在行!”
张婆婆一愣,挽起袖子道:“那你有能耐,倒是让少主给你算一卦!”
“我不信那玩意,也就你们这些饱经风霜的老人天天不死心,命越算越薄,你又不是不知道!”顾曲嚼了满满一嘴,讲话却丝毫不受影响。
张婆婆被他气得难受随手操起了一块木棍要打,顾曲躲得快,砰地一声响起,我眼前的碗里汤水飞溅了一桌。
我赶忙扶着她坐下,端上茶水,一边给她拍着背。
“珺扇,陆先生算的都准,我不瞎说。”张婆婆继续道。
“是是是,我知道。”张婆婆被气得够呛,每讲一句,都要大口喘气,我有些没好气地瞪了顾曲一眼。
顾曲不以为然,还用手指了指碗,意犹未尽。
待他走后,我才有时间听张婆婆细说,原来潋月阁一直是陆先生在卜卦,准又快。我也不怎地,脑子一热问:“婆婆,往生之人,是否也可卜上一卦?”
她看了看我,眼里略过一丝心疼问道:“你是要替什么人卜卦?”
我迟疑好久,在想着要不要说出来,先前陆先生问我,我没有说,不过听张婆婆这么一说,倒觉得,陆先生大概也算出来了,或许认为我不吉利,出了藏书阁大半年,也不曾来看过我一眼。
当初一口一个丫头的叫,现在看来有些人情凉薄,幸好我已经习惯。
“婆婆,我阿爹和阿娘都没了。”好在我说时并没有觉得心痛,哥哥也曾说过,痛到极处,就只剩下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