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1 / 2)
二人回到农舍时,爱葛莎正端起一锅热腾腾的谷物粥,显然,他们凑巧赶上了饭点。汗淋淋的农妇见到他们,热情地招呼道:“你们回来得正好,我多煮了两碗,一起来喝点吧。”
凯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面皮,某只大馋猫则屁颠屁颠地跑上去帮忙端滚烫的锅子了。
“哎,别空手端呀!拿布裹着,小心别烫到了!”爱葛莎焦急地追上蒂莫西。
“没事,我不怕烫。”
蒂米将大锅放木桌上,随后用热乎乎的手捏起了双耳——这是他向两脚兽幼崽学到的。
凯文掰开他的手,确认掌心并无烫伤,这才削了馋猫一眼,随后耐心地吹着气,替同伴降温。蒂米笑眯眯地看着他,享受着来自同伴的关怀,恨不得摇摇尾巴表达愉悦与亲昵。
务农的摩尔被爱葛莎唤回,他搓了搓洗净的双手,期待地看着餐桌——对他而言,最易获得的幸福感,便是填饱肚子。
人型黑龙有样学样,端坐于桌边,看着爱葛莎舀起一勺勺的谷物粥,眼中满是期待。他饶有兴致地听着农妇与凯文讨论雷蒙德六世禁止的“马尾绑犁”与“活羊扯毛”,仿佛感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家庭之中,四周都是亲近的家人,闲谈着等开饭。
这是他一直以来幻想着的家庭生活。每当他站在夜幕之下,木屋之外,看着一家三口被烛|光映出的剪影,他便羡慕得不能自已。他会沐浴着烛|光,闭上眼,听着屋内的欢笑声,想象着自己与父母相处的场景。
虽然他最终总会黯然离开,但那颗孤独的心至少能被温暖片刻……他喜欢这种温馨。
“吃饭也不叫我?咦,他们是谁?”摩尔的父亲摩里斯打开房门,走出卧室。他的五官与摩尔相似,却形容枯槁,萎靡不振。
当他看到桌边坐着的陌生人时,深陷的眼窝瞪大了,满脸的防备与警惕——眼前的两位青年挺拔健硕,与在药瘾中萎靡不振的自己有着天壤之别,一旦他们起了坏心,自己在肢体冲突中毫无胜算。
“嘿,别担心,他们只是来借宿的。那个黑发小伙儿还帮着摩尔春耕呢,可能干了。”爱葛莎笑着介绍道。
“你缺心眼吗?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摩里斯压低嗓音,吼了妻子一句,旋即又伸出手,催促道,“借宿费呢?拿出来!”
人型黑龙听觉极佳,见温馨的氛围瞬间被打破,不由得拧起眉头。
摩里斯见妻子只掏出一枚银币,立刻瞪圆了眼,用斥责的神情怪||罪妻子没有经济头脑,竟然那么容易就被打发了。爱葛莎尴尬地赔笑,用蒂莫西帮着务农的事打圆场。
离夫妻俩坐得最近的摩尔低下了头,方才在闲谈时的轻松惬意感不翼而飞,他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老成少年了。
凯文虽然没听清他们的对话,但从二人的互动与神情中,也看出了端倪。他不慌不忙地打了个呵欠,随后开始吸鼻子、挠皮肤,一副意兴阑珊又如坐针毡的模样。
摩里斯注意到这个变化,他先是一怔,随后莫名兴奋地道:“你也用了‘神之恩赐’,对吗?”
“对啊。”凯文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口齿不清地道,“感觉太梦幻了,就是药效过去后有点不得劲儿,浑身都不舒服。”
“嘿嘿,这都是正常的,再多服用点就能继续享受飘浮云端的感觉了。”摩里斯来了兴致,他拨开妻子,一屁||股坐到金发男子的身边,开始絮絮叨叨地聊药草相关。
蒂莫西焦虑地嚼着硬面包,恨不得将这只大毒虫掀翻——凯文才不需要服药去云端呢,自己就可以带凯飞上天空!
凯文却作出兴致勃勃的模样,和摩里斯讨论起了各种幻觉,以及药劲过去的后遗症。摩里斯口沫四溅地说着,不仅是因为遇到了同好,还因为一个刚开始服药的男人,即将在自己眼前堕落——用不了多久,这个俊朗挺拔的青年就会变得消瘦虚弱。他会耗尽财产,在这个噩梦之地坐困愁城。
他已经好不了了,自然希望同伴多多益善。与破产后绝望的外来者相比,坐拥房屋与妻儿的他,更有优越感。
在这种微妙的心理作用下,摩里斯一反常态,同意了二人暂居此处,并美其名曰——少收点借宿费,让对方有钱买药草。
他甚至盘算着,等金发的深陷其中揭不开锅,连黑发的也拖累了时,自己就可以租出两块地,让他们耕种交租,自己则坐收租金。服食药草之余,每个月还吃得起几顿肉,何乐而不为?
这么想着,摩里斯笑得愈发亲切了。他搭着凯文的肩,一口一个“老弟”地套着近乎,殷勤地传授着服食药草的诸多经验,言语间不断地弱化其副作用,将这种成瘾植物吹得神乎其神。
看着父亲夸夸其谈,摩尔的脑袋又低垂了几分,鼻尖几乎要触碰到粥汤。他深色的双颊早已因羞耻而热烫,双眼被热气一熏,竟有些模糊——他知道父亲被毒草害得不成器了,却没想到其人格也发生了变化。他依稀还记得童年时,那个让自己骑脖子的高大形象,与如今瘦弱衰老的男人判若两人。
父亲成瘾后拖家庭的后腿,他能用勤劳务农略作弥补,可若是父亲再也变不回曾经的模样,他还有什么盼头?
一旁的蒂莫西越听越气,连啃到两口胡萝卜都没注意。见二人的闲谈告一段落,他立刻转向同伴,用委屈又隐忍的目光予以控诉。凯文笑着按上了他的手背,轻巧地眨了一下左眼。
蒂米一怔,旋即醍醐灌顶,瞬间醒悟:凯是装的!骗取了大毒虫的信任后,他们既能住在这儿,又能近距离地观察深度成瘾者,说不定还能试药,一举三得!
想通这点后,他立刻高兴了起来。为了掩饰过于开怀的神情,他埋首粥碗,随后看到了小半块萝卜……他刚才吃了什么?好似咬了几口苹果,见到半条虫子一般惊悚。
人型黑龙飞快地发扬鸵鸟精神,将萝卜埋入粥底,自欺欺人。然而随着进食,鲜艳的橙色||图穷匕见,又补了挑食者一刀。
一晚上被萝卜绝杀两次的黑龙,在无意识地帮着收拾后,脚步虚浮地跟着凯文步入卧室,并在其停下脚步时,撞上了他的后背。
凯文回身为他揉了揉被撞到的鼻尖,在问清缘由后,不由得笑了起来。他取出猎户村特产的肉干,喂了蒂米一块大的,瞬间便安抚了馋猫那受伤的心。
见蒂米开心地眯起了眼,他问起了正事:“托你采集的动植物样本呢?”
“和行李放在一块儿了!对了,里面有蝎子,我去看看它们爬出来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