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九曲回廊宴(六)(2 / 2)
跟了小半天,总算到了在?家里偷偷练过好些次的本领了,玉宝立刻站出来;因为?有卢菀在?背后?撑腰的缘故,甚至没怎么害怕。
玉宝:“须氏地下?赌场……”
秦亭立刻坐直,小扇都伸出来了:“住口!我家没有这个生……”
“得了吧,”卢菀慢声道:“在?座的都是老狐狸,跟这儿装什么干净呢?”
玉宝接着说道:“须氏地下?赌场,近十日来每日开盘三,平均每日进出一千三百六十二人次;其中?,宵禁后?进出人次三百有余……”
“呵——我就知道。”
龚文之嗤笑道:
“当年须家挑头定了宵禁的规矩,还让我们每家晚上进出人等都要登记;感情只限制我们,不限制自己,是为?了红火自家见不得人的生意呢!”
他年高权重,秦亭也不好正面回嘴,只得压着脾气?说道:
“敢问县主,这份流水从哪里来——莫不是叫人从我家账房偷的?”
卢菀立刻很感兴趣地反问道:“听秦大娘子这意思,我的流水账目是准确的喽?”
秦亭:“……”
“告诉你也无妨。”卢菀见怼住了她,便对着众人说道:
“各位当真以为?我做这外卖生意,叫手下?兄弟们满城跑,就赚那一个钱的配送费用么?”
秦亭面色一瞬间白了,缓缓看向这个年轻的女人。
“别说是你们各家的听记流水,便是这宁州城任意一个在?大街上露过面的人,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家庭人口,田产如何——我一一都能?给你点出来。”
众位家主不由自主都站了起?来,瞠目结舌。
卢菀安坐如山,对他们脸上的震惊诧异毫不奇怪——
大数据的力量,便是在?她自己那条科技高速发展的世界线里也无比巨大;
在?这个连电都没有的时代,说是降维打击也绝不为?过!
“秦大娘子说我是靠着花修明才封了这个县主位置?”
卢菀慢条斯理?地摘干净了袖子上黏上的一根雪白猫毛,放在?唇边轻轻吹开了:
“早说过,我跟你这种?靠男人吃饭的不是一路人,你却不肯信。”
“这份宁州百姓的真实户籍信息,我亲自做了一份送到了庸南手上,又由庸南送往京城妙都。”
人口普查这种?事,几?千年来,都是最不容易,却又最不得不做之事——
它关系着国家的人力资源,税收田产,乃至于出生死亡人口平衡以及后?续的庠序及养老事宜。
说是国之根本,并?不为?过。
然而前线一打起?仗来,整个南境的百姓几?乎都在?流窜,从宁州城的流民涌入就可见一斑;
卢菀不动?声色地做完了这么大一桩事业,朝廷只给个县主,已经算得上抠门了。
阳家家主难掩激动?:“这通过送外卖走访听记,统计人口流水的法子,县主当真交上去?了?”
卢菀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没有意外,下?一步,阿菀外卖就将开到京城去?;如果在?京城试点成?功,接下?来整个大荆……”
她手掌一翻,一块所有加盟商家手里都有的点单黑板滑了出来,众人如见神迹般盯着看。
卢菀:“整个大荆,都会用上我卢菀的外卖黑板;将来黄册库要充实建立,也得靠在?我身上。”
始终站在?第二亭侧面听着的小陆夫人,一时间面如金纸。
完了,之前秦大娘子,可不是这样同她说的。
若是卢氏阿菀当真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那他们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真要是耽误了朝廷统税,抄家灭族也不为?过,还有他们什么好果子吃?
秦亭赤红了眼:“卢菀,这都是你一家之言;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那又能?怎么样?”
她两?手按在?桌面上,肩膀下?压,头部上抬,像一头要绝地反击的母狼:
“宁州天高皇帝远,早不是上面说什么就做什么的时候了;你想拿朝廷压十三世会,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卢菀哼笑,一手按在?她肩膀上,缓慢却不容置疑地将她推了回去?。
秦氏死死盯着她,险些被推个倒仰。
“急什么,不过是告诉你,你姑娘的底气?在?何处,不让你成?天拿我家将军说事罢了。”
她提起?花修明,“我家”二字用得却仍有些底气?不足,不由得在?心里嘟囔了两?句——
宁州的天我一手都按住了,竟然连个男人也没搞定。
都怪小花!
“再者,也是给各位透个底,十三世会把持宁州够久了,朝廷早晚要伸手。我不交这户籍册,就会有更酷烈的手段,这一点,想必各位比我清楚。”
众人皆瑟瑟不敢言语,毕竟长公主去?年刚到零州时的雷霆手段,他们也是知道的。
长公主可不像卢菀是个商户庶女,她本钱更多?,底气?更大;
光是在?零州抄灭的豪族,便是十个指头也数不过来了。
十三世会固然做得更隐秘,但是敛入的钱财比起?他们只多?不少,要真等到朝廷来下?手,轻饶不敢想,只会死得更惨!
“天是一定要变的。”卢菀淡淡道:“各位不妨再想想,朝廷给我这个县主封号到底是为?什么,我自己也是近几?日才琢磨出个一二来。”
始终不发一言的陆家二爷和帷帐后?挡着的小陆夫人对了个眼神;
就连龚文之和阳家家主,眼中?都现出一些终于了悟的神情。
卢家入十三世会时日不长,与其说跟着敛财,倒不如说还是在?“交会费”的阶段;
但不管怎么说,他家到底也是十三世会的一枝,真想要摘干净,也没有那么容易。
现如今卢菀主动?收容流民,又献户籍册,将来还很有可能?与花修明结亲——
封她个县主名头,一来是向花修明卖好;二来,若是卢菀做主将宁州世会调理?明白了,那就算是“皇家人”出了手。
不但省事,而且干净利落,一举多?得。
卢菀见他们陆陆续续也都明白了,袖手微笑,倾身道:
“说到底,我还是姓卢不姓瓷,关起?宁州的门来,咱们才是一家人。”
她上完了大棒,开始给枣;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就明明确确地给出立场:
“花修明这辈子离不开南境,我自然也就在?宁州不会离开太远;便是去?京城试点,最长也不过就是几?月功夫;咱们宁州,永远是我的本家。”
“再者,我也并?不会骑在?谁头上——什么规矩不规矩,大可以慢慢来;单就今日这税点来说吧,我说按照流水收税,便请大伙都可以去?查账,咱们也不翻各家账本,就按流水听记的数来。”
“阿菀外卖愿意出自己流水应交的税款;但,不是你们须家陆家估出多?少就是多?少,而是我这愿意接受共同监察的听记流水决定的。”
“且既然要收,咱们就一视同仁,谁也别在?这装高贵搞特殊——你们须家的流水才最大,收的也该最多?。”
“你说是不是啊,秦大娘子?”
卢菀走回到秦亭案前,一手挑起?她下?巴,瞧着她气?得上下?起?伏的胸膛,俯身怜悯般说道:
“秦亭,你只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没有在?我微末时杀我。很遗憾,现在?啊,已、经、晚、啦。”
作者有话要说:黄册库是明代的中央档案库,设立在玄武湖(当时叫后湖),在这里只是借用概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