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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阿水带春妮去的地方,她怎么都没猜到。
罗阿水掏出钥匙,边开门边跟春妮解释:“阿福找了个夜里给人看仓库的活,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住,最适合藏人了。”
“阿福?”春妮盯着他手里的钥匙,挑挑眉。
“咳,就是严广福,”他打开仓库门:“先进来再说吧。”
这个时候,春妮也不好问罗阿水怎么还在跟严广福来往,手里还有他的钥匙。倒是罗阿水跟她解释说:“有时候阿福夜里不在,会托我来这里帮他看守一晚上,他付我工钱。”
严广福搬回学校附近住没多久,他工作的俱乐部发现了他私开赌局的事,于是,他俱乐部的工作也丢了。校长便将他安排到李铁柱的多米诺团队中,让他有活的时候跟着做,不至于饿死,估计也是为了就近管教。
“是夜里又开赌局去赌了吧。”春妮讽刺道。
“你先休息,我帮你警戒。”罗阿水避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不用,没人追过来。阿哥也休息一会儿吧。”春妮打了个呵欠。从上船开始,她就没有休息好,这会儿看见床,止不住的犯困。
然而这一晚上,她也没怎么睡好。
他们暂时栖身的这个仓库在江浦码头的最东边,临近苏河南岸。春妮来这里来得不多,可她知道,对岸是华界,这边一到半夜就有人悄悄跳下苏河,游到对岸去夹带物资。
只要在对岸的铁丝网上撕开条口子,不被巡逻的倭国人逮住,不管带什么东西回来,就能倒手卖出去,这足以让大多数走投无路的人铤而走险。对此,工部局睁只眼闭只眼。以至于夜里的走私行动开始成群结队,形成了不小的气候。
天还没亮,仓库外边传来了踢踢打打的脚步声。
春妮立刻惊醒,有钥匙捅入锁眼的声音。
罗阿水也醒了过来,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摸出枪贴着墙将门打开。
“哇!”严广福吓了一跳:“大哥,是你啊?你不声不响地在这,真吓死个人了。”
罗阿水推他到门外:“你先出去,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严广福咕哝着,又叫一声:“什么?!哦哦,行,我知道,知道。阿哥——”突然,一颗脑袋探进来,跟春妮对视个正着。
他顿时眼睛瞪大,惊得往后一仰,没等说话,一只手臂伸进来,又把他脑袋薅出去了。
“阿水哥,让他进来吧。”春妮这时已经坐了起来,“我有话跟他说。”
他们不能总躲在这里,这里白天人会多起来。还有,学校那边,情况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都需要了解。
更要紧的,背后的人到底还准备了多少后手,她必须尽快弄清楚。
那些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现在她不方便出面,这些事都必须要有所安排。
…………
傍晚,吴江口
远航的巨轮呜鸣着缓缓靠港,岸边,接站的人群一涌而上,然后又在倭国军警的打骂中惊恐地退出警戒线之外。
在这种时候,年轻单薄的少年总是会更加吃亏。
人们都急着见到远行的亲朋,也就未曾注意,原本最前方的位置,有两个单薄的男孩子差点被他们猛地冲撞之下,挤得摔倒在地上。
随后,是轮船终于靠港,趸船再轻微地晃动了几下。
两个男孩终于站稳,开始焦急地寻找自己的目标,轮船上的人已经开始往下走。
“在那!”个子高点的男孩急忙挥起手叫:“德三哥,铁柱哥,区——”
“怎么了?怎么不叫了?”矮点的男孩看不到前面的情形,跳着赶紧催促他:“快叫啊。你忘了我们来之前,校长怎么交代我们的?”
“巡警!”高个子男孩拉住他,紧张低语:“我的天,租界的巡警跟着我们来了!”
“巡警为什么会跟着我们?”矮个子男孩蒋四成有一瞬间慌张。但随即想到,或许那几个巡警不是跟着他们来的,而是从校长口中听见今天轮船的到港时间,专门来码头堵人来了。
李德三离开之后,暂时关闭了小摊的夜间生意。蒋四成负担起白天的部分,每天最早一个到学校支起摊子,负责熬煮胡辣汤和卤煮,承担起整个白天的售卖。
他今天像往常一样,天不亮就到了小摊,但没等他去学校库房搬东西,学校那个著名的赌鬼严广福鬼鬼祟祟地找到他,并带他去见了一个人——小顾老师。
到现在,他想起小顾老师说的话,心尖仍然忍不住发颤。
小顾老师说,有一股不明势力的人在针对学校,在针对她,让他马上通知方校长,一定要盯紧了夏生和他家里的孩子,叫他们近期内不要离开学校半步。还让他转告校长,说天亮后可能会有警察找麻烦,让昨天见过她的其他人对外宣称,说她还在回海城的船上,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说见过她。还有……还有——
还有就是现在——
蒋四成终于看到了他想找的目标,但他也看到了另外几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该死!”
他低声咒骂着,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几个穿黑色制服的巡捕先他们一步拦在李德三前面,好像马上就要开口说话。
“德三哥!”他用尽力气,嘶吼出声。人群被他不似人类的嚎叫吓住,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