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春闺梦里人(2 / 2)
秦涓一路昏昏然的回到曰曰的院落,当推开院落的门的那一刹那,天已快要黑了。
松蛮听到了声音,跑了过来:“大哥哥,你没事就好!我们都好担心你!呜呜!”
宁柏没有那么可怕,至少年少时知道这个人的时候秦涓是这么认为的,可是今日这么近的接触后,秦涓茫然了。
不知是谁给了松蛮一个兔头帽,秦涓刚一伸手就摸到了松蛮小脑袋上的两只兔耳朵。
“……”秦涓本来仓惶不安的心,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抿唇一笑:“谁给你的兔耳朵帽子。”到底还是个半大不大的孩子,他小时候可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了,爹娘在的时候还能买给他,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松蛮捧着脸:“极布扎买的,好看不,他抱我去街上,我见那些孩子都有,极布扎就给我也买了一个……”他说的急,听着口齿不清。
秦涓低头笑了,再度揉揉他的小脑袋。
松蛮楞楞的想,秦涓哥哥这样子应该是喜欢他的吧,他都看傻了,秦涓哥哥笑起来太好看了。
三日后他们离开沙州,只是这一路上,曰曰的脸色没再好过,因为宁柏跟他们一起,还把秦涓叫去了。
秦涓骑马跟在宁柏身侧,不晓得的还以为秦涓成了宁柏的人。
宁柏此人文武双全,但男女不忌,这是许多人都晓得的,除了秦涓和阿奕噶……
对于宁柏,曰曰自然再清楚不过。
于是曰曰总是借故让松蛮去找秦涓,松蛮也配合的很,旁人只当松蛮粘着秦涓,却不知是曰曰想要限制宁柏的举动。
但这一次曰曰似乎都要怀疑自己误会宁柏了,宁柏始终没有对秦涓动手。
路上,宁柏多次与秦涓说话,秦涓都应付过去了。
落雪了,他们走过大漠戈壁穿过河西走廊,来到了这八百里秦川,属于中原的气息迎面而来,夹杂着多少年绵长而刻骨的思念……
这一刻,快满十二岁的秦涓生生逼出了眼泪来。
离他最近的宁柏不禁看了过来。
俊美的少年双目通红,如同一头受伤的小狼崽,小狼浑身都在颤抖呢……
也就在此时,宁柏突然问他,怎么和狐狐认识的,他的声音很从容,让秦涓听不出情绪,但秦涓在震惊之后选择装作不知道。
秦涓不敢直接问狐狐是谁的话,因为这样的蠢话只会让宁柏反感。
迎着寒风,他说,忘了。
军营里有那么多人,他一个骑兵,要记住许多大人的名字,还要记住千夫长、百夫长、五十夫长的名字……他这么说,宁柏应该可以相信。
好在宁柏没有追问他……他紧绷的心弦慢慢放缓,却又在宁柏抓住他的手腕的时候猛的站起来。
宁柏说在牢房之中,那一面墙壁上,受到过重刑的伯牙兀·狐狐曾写下,他欠一个孩子一双腿,所以他必须活下去。
宁柏冷厉的眸光落在他的身上,他说,他找人查过,你就是那个孩子。
秦涓的身体在颤抖,这一刻仿佛是被森寒的气息笼罩,让他不敢动弹。
原来,这就是宁柏找他的理由。
妃檀骑马过来,在宁柏身边耳语了几句,宁柏突然骑马带着几个骑兵离开了一会儿,而他们原地休息搭营做饭。
秦涓话少,他想去找松蛮和曰曰,宁柏的人肯定是不让的,他们都看守着他。
他又想快点去大都找良医给狐球儿治病,又想慢点走,他还想多看几眼长安与咸阳,还有洛阳与开封……这些城都是汉人的根之所系,心之所系。
玄奘西行,大唐盛世的辉煌过去了,那个鼎盛的时代她匆匆的走过战火,走过倥偬,走过苍凉与寂寥,走过支离破碎,走过沉寂与孤苦,在无人问津中静静的老去,却也在静静的等候一个时代的到来,等待一场涅槃重生的盛宴。
而这一刻当年少的他面对城池,面对土地,那深沉的热爱,又流淌过血脉,从心底钻出。
血脉如根,深扎于中原的泥土,华夏风骨,早已刻入骨血之中,礼仪之大,章服之美,千年绵延的亘古,在八百里秦川中原圣土,这一刻所有的情绪如奔流入海的川河,将他吞噬淹没。
脚下的土地,是多少代人北望的中原,这也是让母亲画楼长坐到天明思念着的故乡,从六岁,到十一岁,他用了五年回到这里,这一刻却已不知该如何流泪。
他或许还不知唐诗千百首宋词千百首里那些精美绝伦,但对这土地深沉的热爱,是属于每一个汉人的,哪怕他年仅十一余,哪怕他能背诵的诗词不多。
他坐在那里,眼里蓄满了泪水,连身影都满是孤独。
宁柏的侍卫凶巴巴的踹了他一脚:“狗崽种,坐远点。”
不是所有蒙人贵族都那么好,这个就是个无礼的家伙,但这家伙小时候救过宁柏的命,是宁柏的兄弟。
秦涓晃荡着站起来。
妃檀快步走过来,一把扶住了他,另一只手将一碗果子茶递给他。
妃檀是个极温柔的人,秦涓没见过比妃檀还温柔的人……就连那只温柔的狐狸也是带着刺的,而妃檀不同,是属于温柔到了骨子里的那类人。
刚跟着宁柏那几日,他也曾将对宁柏的不满转移到妃檀身上,不理会妃檀,可没有过几日他就明白了,妃檀与宁柏和宁柏的兄弟都不同。
一个女真人,温柔的女真人。他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种优雅,他说话温温柔柔,很轻,虽然声色不及狐狐的好听……却也能给人一种鹅毛扫过般的感受。
妃檀给秦涓的果子茶里盛满了果子,而其他人的都是茶多于果子。
妃檀笑着同秦涓眨眨眼,他似乎有意用身体挡住,是不想让旁人发现。
“快吃吧。”他温温柔柔的对秦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