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八章 浊酒一杯家万里(下)(2 / 2)
四阿哥也坐下来,洗手吃饭。我见一边篝火上烤着野物,香气顺着风飘过来,馋的不行。因自己胃口小,故虽坐下了,却不吃东西,想留着胃口吃烤肉。
四阿哥见我只是坐着,却不吃,问道,“怎么不吃?不合胃口?好歹吃一点,野外只有这些。”
我道,“不是,留着胃口吃烤肉呢。”说着拿嘴呶呶一边的篝火堆。
四阿哥笑着摇摇头,又看了眼弘历弘昼,说,“跟个孩子一样。”
我不服气的一啧嘴,别过头去不理他。
吃着吃着,四阿哥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向弘历弘昼道,“快去洗了手,给你额娘磕头。今日是你额娘生辰。”
弘历弘昼忙起身去找侍女洗手,过来郑重的给我祝寿。我一边拉过他俩,搂在怀里,心里一边痛骂:“死雍正,自己老婆的生日,都记不牢,这会才想起来。”
夜空下,篝火旁,孩子们躺在羊毛毡子上,头枕着我的膝盖,听我给他们讲天上的事。
我告诉他们,我们生活的地方叫地球,它是围着太阳转的,一起围着太阳转的,还有好多颗星,分别叫做金、木、水、火、土、天王、海王、冥王。月亮是围着我们转的,它的一面永远向着我们,另一面,我们永远看不见。
弘历问,“那,额娘,嫦娥是不是就住在那一面上呢?”
我含笑答道,“已经有人上去看过了哦,没有找到呢,她一定是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看看弘昼,却已经睡着了。唉,这个孩子果然是不好学。怪不得生生的把个皇位让给了自己的哥哥。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毕竟少了那触目惊心的残忍斗争。
四阿哥嗔怪的瞪着我,笑斥道,“行了,别胡诌了。让孩子们去睡吧。瞧你都把天申说睡过去了。”
凝雪、春妮过来抱了弘昼,领着弘历回帐去了。我还不想睡,坐在原地不动,抬头望着天空。
四阿哥也坐着,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而给自己添了一杯酒,顺手也给我倒上了一杯。举杯向我道,“今日是你生辰,敬你一杯酒。”
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碰,一口饮尽。酒是下肚了,思乡之情倒涌了上来。鼻子酸酸的。拿过酒壶又斟了一杯,端起酒杯,站起身来,向着夜空走了几步,举杯敬了敬明月,将酒撒向天空。
四阿哥问,“这却是何意?”
我高高的抬起头,想要强忍住要留下来的泪水,答道,“浊酒一杯家万里……遥敬远在万里外的家人。”
四阿哥不解的看看我,自斟自饮了一杯,方道,“虽说热河离京城不近,可也却只百里之遥,哪里来的万里?!再者,你向来因生母早丧,不喜回门。今日怎么这般念家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这个问题。难道我要告诉他,我不是年映荷,我叫余星辰,我的魂魄是从几百年以后来的,我是一个风险投资项目负责人,不是他的侧福晋?想来,结果只有一个,他会找大夫给我看失心疯。罢了,罢了!
想着,我扯着嘴,向他苦笑道,“母亲在哪里,孩子的家就在哪里!我的母亲已经在我够不到的地方了,故而说,家万里。”
这话本是用以过关的托词,谁知他一听,便低头沉吟了起来。
我这才意识到,这竟是戳了他的软肋。雍正和生母德妃之间的爱恨纠葛,如此这般的说不清道不明。我什么不好说,偏偏说这句。心下有些怨怪自己。走回桌边,放下酒杯想安慰他。
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沉吟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在够不到的地方,还不可怕。怕只怕,够得到人,却够不到心。”
我看向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充满着悲伤、孤寂,甚至于还略略带着些自卑。眼瞳显得尤为漆黑。只是,此刻,我再没有看见那双眼睛背后的眼睛。
我伸手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心语道,“没事,兄弟!别往心里去!”嘴上却柔柔说道,“听说,孩子跟母亲也是要讲缘分的。有些孩子,只是投胎借母腹所生,前世与母亲并无因果。故落草后,与母亲或就形同陌路了。”
他抬头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去睡吧!”
“你呢?”我刚问出口,就觉得自己这句问的不好,暧昧的紧。
幸好,他只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轻轻说道,“我一个人再坐一会。”
我起身,略向他福了一福,向帐里走。忍不住回身看了他一眼。
四阿哥一个人,坐在那片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背影透着从未有过的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