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孝敬(2 / 2)
六十多岁的人了,听完门子的话沉默了许久,才挥了挥手让人把和珅他们带到会客厅去。苏泰和护卫们跟着一道去,但他们也识趣,和珅带着刘全进了会客厅,他们没跟着进去,就在外头等着。
有人给和珅奉茶,先往嘉谟那里端了一盏,然后才将另一盏端到和珅这里来。
和珅没立刻坐下,进来后先瞧了一眼已花白了头发的嘉谟,然后微微抿唇,一撩衣摆,跪下给嘉谟行大礼:“见过郭罗玛法。给郭罗玛法请安。”
他早在进来的时候就将身上的大氅解下来了,刘全跟在他后头,抱着大氅也规规矩矩的给嘉谟行礼问安。
嘉谟静静的看着和珅,等和珅磕完了头,他又等了一会儿,才淡淡说了声:“起来吧。”
和珅起身,垂眸静静站在厅中,没有过去坐着。他刚才起来的时候就瞧见了,嘉谟的眼眶有些红,但老人家什么都没说,只是克制隐忍的望着他。
刘全默默退至一边,没有打扰这祖孙之间安静的缄默。
嘉谟将手里打开的信笺对着和珅轻轻扬了扬,说:“这是什么?”
和珅还是站着,他轻轻地说:“这是和琳画的画儿。他如今还不会写字,知道我要到眉州接阿玛回京城,听说我会到郭罗玛法这里来,就画了这些画儿,把他想对郭罗玛法说的话都画在这上头了。”
嘉谟早就看过了,看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是稚子所画,意思不是很明白,但如今听和珅一句句解释,他这心里头慢慢就有些了难言的动容。
“和琳说,这个是画的您。他也没见过您,就觉得您该是这样的。”
“这几年,兰嬷嬷还有乌雅氏,总会同他说起一些从前您和额娘在府里的事情,他的心里,其实是很想念您的。我也是,我也很想您。”
“只是您在福建,我们想见也见不着。”
“这次我过来接阿玛,想方设法也要来见您一面。”
“郭罗玛法,阿玛从前若是做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代他跟您道歉。我们兄弟不想同您生分,也不想像之前那样,好几年都不来往。”
和珅轻轻的话语,仿佛山涧里的春水小溪,慢慢地一点一点的融化着嘉谟心中的坚冰。
老人家轻轻一叹,垂目再看手里的画,只觉得拿薄薄的信笺拿在手里重逾千斤似的。他的眼眶红红的布满了水光,满是皱纹的脸上似乎也有些颤抖。
哪有外祖父不想念自己的外孙孙呢?嘉谟也是将和珅放在心尖子上疼爱过的,一朝割舍,岂有不痛的?
可他这几年不同那府里往来,不单单是因为常保娶了别家的女儿,还因为常保在赫舍里氏去后没多久,就把赫舍里氏的嫁妆全都一样一样退了回来。
赫舍里氏没了,这些嫁妆原本是该由常保收着给和珅和琳兄弟的,可结果常保居然给退回来了,弄得好像要同他们赫舍里氏断绝关系一样。
加之当时嘉谟丧女之痛,常保又火上浇油让刚嫁进府里的伍弥氏掌家,嘉谟一气之下就真的跟那府里断了来往。
但之后他就后悔了,他是可怜他的那两个外孙,可都已经断绝了往来,嘉谟又不愿意先低头,这关系就这么僵持了几年。
如今和珅肯来,还肯对他说这样的话,嘉谟心中百感交集,忍不住就开始抹眼泪。
冷漠的面容维持不下去了,嘉谟就哑声问和珅:“你这么小,府里就放心让你出来吗?就没人跟着?”
和珅说:“您放心。伍弥氏的弟弟跟着我呢。”
“其实他不跟着,我也能做好。只是他要跟来,也没有什么坏处。如今府里已是我掌家了,他们姐弟做不了主的。”
嘉谟瞧着和珅瘦削却挺直的肩背,抬抬手让和珅坐到他跟前来:“这几年,在府里是不是过的不好?他们是不是待你们兄弟不好?”
老人家问出这个话,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他久于官场,稍稍一想也知道答案是肯定的。就这么一问,还没得到答案呢,老人家自己就心痛起来。
看到嘉谟老泪纵横,一旁的刘全也开始悄无声息的抹眼泪,和珅连忙握住嘉谟的手,安慰着说:“郭罗玛法,您别伤心。再不好,那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如今很好,和琳也很好。府里一切都很好,您别担心。”
和珅从怀里将他贴身放好的巴掌大的红木盒子拿出来,送到嘉谟的手中:“这是一百五十两银子。您收好了。”
“如今我还未成人,但这些年您同我们没有往来,这原该是阿玛孝敬您的。他没了,就该是我与和琳来孝敬您。您放心,将来我成人了,还会好好的孝敬您,陪伴您的。日后,等和琳长大了,我还要带着他来看您。”
嘉谟不肯要,还拧着眉头问和珅:“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虽说如今府里由你掌管,可你们兄弟日后要用钱的地方不少,你可不能拿了府里的银子出来乱用的。”
和珅就笑,执意将银子给嘉谟:“郭罗玛法,您就拿着吧。我说了,这就当是阿玛孝敬给您的。这不是府里的银子,也不是来路不明的银子,您放心。”
他为什么要找伍弥迩讨债。就是为了拿这笔银子孝敬他的郭罗玛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