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新娘(2)(1 / 2)
吉时渐近。静妤已穿戴整齐,安静地坐在厅堂中,等着花轿的到来。
她身着一袭鲜红华贵的嫁衣,犹如一朵安静盛放的红牡丹,面上的妆容亦浓烈而艳丽。方才在镜子前,她已端详了许久,却仍未习惯镜中那妩媚的女子竟是自己。倘若少爷看见了,定会嘲笑自己怎么会涂抹成这般夸张的模样罢。静妤咧了咧嘴角,却忽暗暗遗憾起来。这该是自己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可惜相守凝望的却不是那心上人儿。
繁复的发髻之外,那闪亮的珠冠渐渐沉重了起来。静妤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上的红盖头,却忽闻得厅门外一阵喧嚣,然后便看见夫人仪清急急地走了进来。“花轿来了,时辰到了。”
这便是离别了。
静妤缓步走到仪清面前,猛地跪了下去,可声音却仍清清亮亮:“静妤叩谢夫人养育之恩。”
“傻丫头,说什么呢。方才不是说好了,要叫‘娘’的么?”仪清的眼中又满含了泪花。她伸出双手,扶起了少女纤细的臂膊,“娘只盼得那黄家人能对你好些,否则我们定会愧疚一生的。”
静妤缓缓立起身,笑得明媚:“娘便放心罢,好坏都是命。女儿这辈子命且不坏,娘别忧心了才是。”
“好,好。”仪清在静妤的手背上轻拍两下,然后递上了意喻平安的苹果,“往后一切便靠你自己了,切勿逞强,千万谨慎啊。”
薄如轻纱的红盖头轻巧地蒙上了珠冠,少女面前霎时鲜红一片,再看不见面前的脸庞,只能瞧得影影绰绰的轮廓。身旁的小丫鬟抬着她的臂,引着她慢慢跨出厅堂,步入院落。往日那踩惯的青石小路,此刻却显得一点儿都不踏实,每走一步,都似陡峭的山路般崎岖不平、战战兢兢。她只望着前路再长一些,再长一些,最好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都走不出这道漆黑的大门。
暑气渐渐上来了。少女自觉蒙起的面上已湿热一片,却腾不出手去擦拭,只得安慰自己道,不过是汗水罢了。
“小姐,快到大门了。前头是台阶,要小心呐。”身旁的丫鬟悄声嘱咐着。
可静妤却忽停下脚步来,转身扑向一路跟随着自己的仪清怀中,声音轻颤:“女儿不孝……这事儿可千万别告诉少爷小姐,他们的身子尚且虚弱,一时半会儿间怕是承受不起啊。”
“娘知道娘知道,到了那儿便别再为家里的事儿操心了,好生过日子罢。”仪清轻轻拍着静妤的背脊,眼中的泪水止都止不住。自己上辈子究竟是造了什么孽,竟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吉时已到——请新娘子上花轿吧!”门外的接引者拖着阴阳怪气的语调,不耐烦的催促着。
仪清且未放开手,却是一身鲜红的少女先离了她的怀。她瞧着那亦步亦趋的纤瘦身影渐渐远去,心越发痛,情越发切。不远处,中致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走了过来,他揽着夫人的肩,低声说道:“好人自会有好报的。”仪清不语,只是在老爷身旁不停点头,却未曾发现,身侧这魁梧的男子竟也早已泪流满面。
这一别便是一辈子。今夜红轿入他门,再回首便不是自家人了。
两个时辰后,漆黑的大门又“吱呀”一声打开。只听得小厮的欢声一路跃入厅堂:“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在家丁和一个姑娘的搀扶下,多日未见的齐家少爷洛生终于颤颤巍巍地走入院来。他面色苍白,衣衫褴褛,裸露的皮肤上还隐隐可见骇人的血痕。虽是疲惫倦怠得很,可一路上,洛生却一直展着昂扬的笑颜,尤其是瞧见了在身边扶着自己的姑娘后,更是欢乐得好似忘记了身上的所有伤痛。“你怎么会在这儿?”洛生的嘴几乎咧到了耳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