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山南(2 / 2)
“沈卿倒审时度势,果真是位良才……”
她满意地笑起来,随手厌烦样的把猫儿赶下地,让纪酒月接了。
“别的没什么,让凉秋管着你的俸禄便是,你退下吧,本宫乏了。”
沈晟钧终于抬起头来,看见纪酒月抱着猫儿重新挂上帷帘,回头拂着猫儿看他,眼中黑白分明,懂与不懂,空空洞洞像个牵丝偶人,沈晟钧奇怪她在宫里怎么凶不起来。
纪凉秋是纪酒月在宫里的名讳,在外才是诏书令纪大人。
【昭明七年·山南道中】
纪酒月的马不歇,沈晟钧的马蹄声听来稳重,听话而服帖。
天幕罩黑,山中落日只剩了很昏淡的余光,尽头有几个星子一样的亮点,大抵是不远的客栈,只让人想到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面。
这汤面让人思来索去,好生折磨,以致腹中作响,纪酒月不愿叫沈晟钧听见,兀自夹了夹马腹赶了几步,不料后面人还是跟的紧。
方才那山中一遇,吊诡之至,可惜他二人为掩人耳目,先大理寺与刑部众人三日来此,并不敢轻举妄动。
而依那老翁所言,他二人身份亦遭泄落,往后诸行不易,只怕举步维艰。
冬风夹了雪更凶,纪酒月的帷纱早就摇摇欲坠,缰绳上的手腾不出,果然就在一阵朔风过后,终受不住,顺带着刮走了她束发的簪子。
帷纱脱落的一瞬间,纪酒月顷刻反应过来,可惜已晚了,偏头一望,彻底在风里散了长发。
这一散犹如泼墨,又似狐狸露了尾,飒爽里带着点儿妖里妖气的媚态。
沈晟钧在后,早见她帷纱飘摇,顺手抽剑欲于风中把白幡似的纱挑回来,却见纪酒月回眸倏忽变了脸色。
“别动!”
纪酒月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帷纱,俯身急勒缰绳调转马身,扯得白马又是一声长嘶,前蹄凌空回转,才勉强站住脚跟。
一只白羽箭破风而来。
沈晟钧挥剑之手未住,剑尖探出先勾住了白纱,顺势剑锋一抹,带着长箭挽了个剑花,借力把箭钉到到了一旁侧崖,转身另一只手则接住了半空中的竹帷。
“铮——”
山南道侧的密林因羽箭而抖落雪花,不时便平了息,就像方才一箭只如风声鹤唳,耳中唯独剩下夹着粗粝如盐花的劲风萧萧,道后了然一空。
“什么人!”
纪酒月寒声冲着林中喊道,一面攥着白玉扇子,右手抬袖挡风——没了竹帷,这诡谲山风把她头发吹乱了。
沈晟钧亦竖着高领挡风,顺便把一张脸挡得严严实实,负手把纪酒月的帷纱别在背上,慢慢勒马小步踱来踱去,抬头一寸寸看着只像是被风吹动的山林。
山匪?宿仇?亦或是纪酒月的人,未尝不可。
无论有人要杀他或纪酒月,在这里无非容易得像是瓮中捉鳖。
可沈晟钧尚记得山南道,除了坦坦荡荡阳关道,什么道能乖顺地横平竖直,要逃不是没有生路,只是他离开此地已是不知几年有余,山川易容,有些麻烦。
“自然是要杀我们的人。”
沈晟钧淡淡地说。
纪酒月愤愤地眯眼,话未出口,远处一棵树梢异样地一抖动,一片轻微的簌簌沙沙声随之响起,竟如松涛般步步逼近,听声能略辨方寸,她的脸逐渐惨白。
怎么回事?到底有多少人在这里等着?
一声鸟唳击破长空,鹰从那树梢猛飞出来,墨爪白羽,振翅抖落陈雪,腾起一团的雪雾。
是先前那只海东青!
纪酒月轻点了下马蹬,一把玉扇斛旋着削过半空,“唰”地破空冷冽一声,半途抖出来七根银针往各处去,那鹰被吓得翅膀一个趔趄,当即斜飞而去。
“别管那鹰……”
沈晟钧的话断在一半,因为那海东青只像是个唿哨,半山的竹林中羽箭跟着鹰齐发,并不避讳海东青,直直全往半空里腾挪的纪酒月那边去,竹里深处仍是一个人影都不见。
纪酒月的白马已被鹰箭吓住,僵着一步步往后回,沈晟钧想也没想,拍马儿往她落脚的地方去,自己踩着着一侧山崖壁上钉进去的箭格剑挡了前几支白羽,借力翻身御上纪酒月的马。
眼见着纪酒月落在他的马上,硬是让马儿调头斜着冲出了箭雨,回头喊了一句:
“大人随我来!”
纪酒月的玉扇先前叩旋而出,回旋出来的弧线替她挡了箭,却没能挡住沈晟钧的马。
马蹄软下去的一刻,她再次踏了鞍鞯,正被来到的沈晟钧接着圈在身前,顺势伸手截了回来的扇,整个人缩成一团。
沈晟钧的官袍严严实实地罩着她,他伸手递了后背上别着的竹帷,意思是叫她不要露脸,按下身份。
接着策马猛然撞破侧方一方乱垂的烟萝,里面有一条野草废径。
这动作让纪酒月不得不靠在沈晟钧身前,像只没骨头的猫,她把竹帷罩在头上,没有束发,白纱连带头发把冷风都化了,香软地向后拂。
“等到回京,我赔你的马。”
纪酒月压下喘气声,面无表情地说。
野路窄而幽深,树蔓相连遮天,下面根虬相结交错,行马不便,马蹄走起来磕磕绊绊。
“纪大人好客气。”沈晟钧也客客气气,“想来大人的羽林影卫在后,已在追踪方才所伏之人了。”
这话说得直白露骨,纪酒月出宫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