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五章 第五节 倔强的人（2 / 2）
来到试镜的风景线公司时，会议室门外站了足足有二三十号人，郜也找了个地方候着，心情还挺好，十分钟后，有一个女职员过来了，叫了他的名字，“跟我来。”郜跟着她进了会议室，见到了坐一张桌子后的三位考官，制片公司的人坐在中间，左边是导演、右边是副导。制片人先打量了一眼郜，像在打量一件商品，然后，和导演交头接耳，交流意见了，声音却有一点大，“嗯！形象怎么样？”导演又用眼睛审视了郜一遍，回答，“外型还行，像留学归来的，可就是眼神看着悠闲和散漫了。”此时，郜连忙从包里的眼镜盒里拿出眼镜，戴上，还有点尴尬地笑了笑，露出严肃的表情。副导说，“郭大，他的手很像外科医生，纤长、灵巧，像干外科的。”郭大扫了一眼，又回头对导演说，“怎么样？先让他来一段，看看！”“好！让他念念台词。”副导站起身，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递给了郜，说，“准备三分钟吧！”接过纸，仔细看起来，头上开始冒起了汗珠，副导抬手看了一下表，说，“开始吧！”郜清了清嗓子，然后念到，“你怎么知道他口吐鲜血就是消化系统出血啊？你只排除了肺部大出血，难道你就没想到，他是从车祸现场送来的吗？你有没有考虑过，问一问他是不是做过扁桃体手术或是咽部手术，或者你可以直接检查一下他的咽喉部位！”念时，郜停顿了两次，一次是念到“扁”字时，一次是念到“直接”时，他直接就跳了过去。章导大声像，“停！可以了。”郭大说，“台词不流畅，听得有点别扭的，听不出来是冷静的医生了，倒象是火大的公司老总。”章导漠然地说，“是！叫下一位吧！”副导说，“可惜了！外型还不错。有合适的角色我们再通知，看能不能演个配角，儿科医生、心理科或是内科大夫。”郜道完谢，默默地走出了门，感觉很受挫，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却对自己开始否定，真象有一像鞭子在打着他，他也在内心拷问着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多认一些汉字！为什么我不多了解一些医学名词？这样我就不会太慌乱！他一遍遍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却又理不出个头绪来，回去后，他坐着发了一阵呆。后来，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娇妹回来时，他惊醒了，她关切地问道，“今天试镜怎么样？”他有点强作欢笑，又故作轻松说道，“台词太难喽！很长一段，我都没有念得太连贯，不行吧！”“是医学专业词吗？不是应该用英文来读吗？”郜答道，“不是英文。”“全是中文吗？那你是不行了！除非，他们能让我教你读一遍，他们怎么会让急诊室的医生说那么多话？还都是中文的！”“别说啦！亲爱的，我想静一静。”他说道。一晚上，他都闷闷不乐地玩着自己的手机，娇妹偶尔小心地看着他，然后又忙着洗漱，准备着第二天要带去现场穿的衣服，他过了一会儿后，仿佛转换了心情，说，“今天，他们说我的外型还不错，我看我还是当你的专门造型师好了。告诉我，明天你是什么戏啊”娇妹见他又活跃起来，就说，“好啊！从现在开始当我的造型师哦！我明天是要拍郊游啊！”“你穿这件吧！可以防晒防雨，很nice的型！”娇妹问道，“你不想演戏了吗？”他说，“想啊！”她又问道，“要我教你中文吗？”他看了一眼她，说，“你白天很累了，我自己学吧！你只要找些剧本、发声字典给我吧！”“好的！你不会念的再问我好了！”“嗯！我要上速成班了。”
第二次试镜，是一个叫小人国影视制作公司投资的戏了，剧名叫《小时尚》，一部以时尚圈为背景的励志片。郜本来就很熟悉时尚圈，混得也算可以，所以，当他得知这部戏在招男一和男二后，很有兴趣，也很有信心来参加试镜了。当他来到三名主考的面前时，就发现有点怪异。三名主考都是小个子的男人，刚和三人打招呼时，就发现右边的一位在冲着他笑，原来是以前在香港认识的一位朋友，名叫李多，他还没来得及给他打招呼，对方就给他打眼色，还摇头，郜明白了，大约对方不想和他在这个场合相认。这时，他的朋友李多开始介绍了，“坐在正中间的是我们了不起的小说家兼编剧，现在又是大名鼎鼎的导演，曾精名！精名兄你先来！”然后，精名兄就漫不经心的对郜发问了，“你超过一米九了吧！？”郜自信地笑答，“是的！”旁边两人全发呆一般地看着郜，特别是郜的朋友，眼里还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了，中间的精名导演盯着郜，又问旁边的人，“你觉得呢？”左边的人附和道，“太高了！曾导！”曾导看也没看了，直接一挥手，说，“算了！男二和男一身高差太多了，男主已定不能换，男主角一米七，男二，一米九，这个差距，拍起来太不搭了。再说，我的剧主题就是要打破传统时尚圈的一些陈归陋习！时尚圈、模特界也是时候该掀起改革浪潮了，个子矮的人也可以很时尚，也可以当模特的，还可以走在时尚的前列！”郜睁大了眼睛，没有明白曾导说这一大堆话是什么意思了，他的朋友李多，这时接过话，“好啦！谢谢你来！不用再表演了，下次有机会再合作啦！”说完后，他就示意郜出去，郜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刚出了门，不到几分钟，却接到了朋友的短信，让他务必在附近的上鸟咖啡厅等他，不见不散云云。
半小时后，郜见到了他的香港朋友李多，李多本是某著名时尚杂志的编辑，和郜很熟，这次被请到《小时尚》剧组来当首席艺术指导；竟碰到了郜，虽是一个台上，一个台下。但以前，在香港合作时，郜却是他很尊重又欣赏的大咖模特，所以，今天一见，让他有些感慨，他很想和郜聊一聊。郜见到李多过来时，站了起来，说，“老朋友，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你也改行了吗？”李多耸了一下肩，说道，“我是兼差啦！合不合作得下去，还不知！你也看到刚才的情况啦！”郜也很好奇刚才的试镜，就忙问道，“我就是不懂也？！你说说，曾导是咩意思？”郜和他的朋友说起了粤语，让李多又多了一份他乡遇故知的感觉，他说道，“遇到你，我好开心！喝东西先，慢慢聊！你不急着走吧？”郜也说，“不急！”两人要了一壶港式奶茶，和一些点心，算是下午茶，郜说，“你还是没变，每天这个时候都喝下午茶。”李多感叹道，“也就这个没变了，其它都变了，时尚也算是被这帮土包子给玩残了，你最了解啦！男模有一米八以下的吗？”郜笑了，说，“没有！”李多一脸不屑地说，“现在就是他有钱，他说了算喽！”“谁说了算啊？！”李多坐直了身子，说，“当然是大BOSS喽！曾精名啊，他正经就是一个网络作家，出了名，赚了大把钱，身家一年是上亿，现在也来做编剧和导演了，做编剧也还好啦！导演也干上了，这部剧就是他投资的；所以，他说男模得一米七以下，就没人反驳喽！我也是看在钱的份上，陪他玩，不过，最近，他太过份啦，说女模也得一米六以下了。OHMYGOD！他就是不愿意女演员的身高超过他，他是一米六二啊！”郜睁大了眼睛，问，“还有这样的事？男女太小号了，穿上时装，拍出来好看吗？”说罢还皱起了眉头。李多用手指一敲桌子，说，“所以，才让我崩溃嘛！他打算把我选出来的一、二线品牌服装，缩小size，你知道的，一、二线品牌订制自然是贵的呀，他老兄会算，省钱，打算全找内地小服装厂山寨，我都担心那些牌子会不会告他？我的名声被他砸了！他反正不怕的，但我担心啊，我还要在圈子里混啊！所以，我给他建议，干脆就找国内服装厂做算了，他又嫌人家没有时尚的设计，说自己拍的是时尚大片，不能太没大牌的设计感。”郜满眼疑惑地问道，“这样拍出来的，不是很假吗？会有人看吗？”李多往后一靠，说，“这你就不懂了！不过，我也是最近才明白的，这种片最多人看，就像一线品牌LV的包，好多人喜欢，在内地好多人拿仿的，当然，就算有些土豪拿真的，你我看着也像假的。他选的演他片子的人、看他片子的人就是这样的啦！不懂时尚，好奇时尚又不知时尚圈子真的发生咩事啊！所以，他只要编得情节曲折一点、狗血一点，用一线的卡司（香港话：阵容）就行啦！没有人去管真假的，说不定还会一炮走红呢！我就是看到这家伙精明的份上，才跟他合作的。否则，我怎么忍啊？！你也知道，香港咩（啥）都贵啦！”郜点了点头，李多又说，“你怎么会来内地试镜的？”“刚好有人介绍这部剧，我还以为是要用真的模特。”“服装都是山寨的，怎么会用的真的模特来演啊？”郜彻底无语了，越聊越发现，李多似乎比他的苦水还要多，还积累了好久了，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亲人般，一股脑儿的就倒给了他。
和李多分手时，郜看着朋友远去的背影，恍然间，觉得他变得更矮小了，以前，精明强干的他不知去了哪里？心情也莫名低落，看到他既亲切，却又觉得可悲，他不知这是不是他的前景！也许，是还算好！总算有事可干，虽然，干得憋屈，就怕连这个憋屈的机会都没有。往回走时，娇妹的电话打来了，“亲爱的，你在哪里啊？我们要不要出去吃一餐饭啊？”郜垂头丧气地低声回答道，“还是不在外面吃罢，我打包东西回来好了，我累了。”那天晚上，郜一直不怎么说话，娇妹问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娇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就问他，“今天还顺利吗？”“不顺利，不过，见到了以前合作过的时尚杂志的编辑，他也是考官。”“那不很好吗？他又了解你，还合作过。”郜无精打彩地说道，“他说了不算的，大Boss不想用真的模特来演，他说要用一米七以下的人，我太高。”娇妹惊讶地张大了嘴，说，“还有这样的事？”“是啊！如果是说我台词不够好，我还有努力方向，现在，…”“没关系！慢慢来嘛！总有合适你的，不要放弃！”“当然不会放弃。还有你呢！快点过来，抱紧我，我要你抱紧我！”娇妹第一次觉得他很脆弱，像个孩子般，需要她安慰和保护。
接下来的几次试镜，他们要不是说郜太高，会引起男演员的不满。要不就是嫌他的口音，不合适演抗日剧、民国的剧。直到有一天，考官们的理由变得离谱了：他们认为，郜太帅了！这次是一个类似美剧《心理医生》一类的剧，试镜时，郜特意一早就戴上了眼镜，练习自己，还时不时用手托一下镜架，又时不时取下眼镜，揉一揉鼻梁，俨然一个常戴眼镜的人一般。当他走进面试官面前时，礼貌地打了招呼，看着对面台后的三人，正中端坐着一位大胖子，大约是制作公司的什么人物，左边是导演，只听中间的胖子说，“刘导，你开始吧！”郜有一点紧张地看了一眼三位，笑了笑。右边的女士说了，“你的扮相我很满意！”然后，还冲他发出迷一般地笑了，左边的导演发声了，“我们是拍一部严肃的剧，太帅不行吧！女病人都像副导一样的犯花痴，不合适吧！”坐中间的大胖子也说话了，“是啊！我看算了！找个一般长相，年龄再大点儿的。华导喜欢就和他私下交个朋友吧！哈！哈！哈！我就开个玩笑，你别介意！”郜落荒而逃，感觉像是被奚落取笑了一番。
这样无结果的试镜生活，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两个多月，娇妹也看着他经常受到打击，心情一天天地低落下去，心里很难受。终于，有一天，娇妹听到一个消息，前一段的影展，她碰到了她在学校里的闺蜜兼同班同学，李燕子。她介绍娇妹认识了，她演的一部参展片的导演许可。李燕子还告诉娇妹，正好居导这次手里有一部剧在选角，巴姐也跟居导很熟悉，于是，当娇妹说出这个消息时，巴姐就约了居导，定了时间，让她去试镜；试镜那天，居导一见她就特高兴，对她的演技特满意，一同去的巴姐也受到礼遇。下午，就得到消息，娇妹基本被定下来演女主，即便女主不行，至少也能弄个女二。接着第二天，李燕子还打电话给娇妹，说，“居导说，你没问题啊，还说像你那么会演的新生代不多见！恭喜喽！他还说哪天让我们去他的工作室玩儿！他那里除了片片儿多，就是有一些老书、老碟看啦！不过他人特逗！有空我们去玩儿！”聊了一会儿后，娇妹就从李燕子那里打听到：这部剧的男主也还没定，于是，娇妹就打了电话去向居导推荐了郜，居导一听，也爽快地答应让郜试镜，还约了试镜时间。
回去见到郜后，娇妹高兴地告诉他说，“后天，有一个试镜，你一定要去的。巴姐说我的试镜差不多成了吧。今天，我又打听到男主、男二都还没定，是古装的玄幻言情剧，你可以扮贵公子、将军一类的。反正，导演觉得合适就行了，再说，我觉得你也合适演这些啊！我帮你约了试镜时间。”郜听她这样说，也就答应了去试镜。
当郜到了某制作公司时，却发现和他以往见到的情况大相径庭，走廊和楼梯上没有站着等试镜的人，他到前台报了姓名后，就被领到了一个小会议室，接待的小姐还给他倒了一杯水，于是，他的心稍稍放轻松一点，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男子，走在前面的眼镜男客气地同他打了个招呼，说，“居导有急事，临时来不了，要我来主持，我是副导。你先来一段吧，这是台词。准备三分钟。”郜接过纸，发现没有几句话，于是，很快就顺利地表演完了。那名自称副导的男子笑着说，“还可以啊！除了高一点以外，不过，关系不大。行！回去等通知吧！有希望！”郜自从试镜生活开始以来，第一次得到了肯定，开心地道过谢，走出了会议室。来到楼梯口时，突然想起，自己的太阳镜忘记拿了，又折了回去，走到门边时，从里面传来了对话声，“居导真要用他吗？”“不知道！但居导喜欢娇娇是肯定的！要不，不会她试完镜，别人都不看了。也不会急着出门，还让我替他一下的，别的人，早晒一边了。”“这男的是不是有一点傻啊！”“一点也不！靠女朋友接戏上位的又不是他一个，人家很聪明的，长得又帅，吃点女人的软饭又有什么不可以的？”“那照你这样说，居导肯定得给他角色了。”“多半吧，反正戏里那么多角色，随便给一个，能讨好娇娇就行了。”“这小丫头片子还挺有本事的！”“你闹呢！现在勾得居导魂儿都丢了，可我觉得，这位帅哥更厉害啊！”“唉！是哦！还是我们俩命苦啊！没有漂亮妞帮！干活又多，还成天挨骂，开机后，活更多！”听到这里，郜转身快速跑下楼，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那个地方。
回到家后，他一反常态，没有洗漱，只脱了鞋，倒头就睡，还在头上蒙上了被子。当娇妹回来时，他也没动一下，只是继续躺着，娇妹走过去，问道，“你怎么了？”没声音，她又继续问，“你生病了吗？”然后，还用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别碰我！”郜低沉地叫道；娇妹吓了一跳，说，“你怎么了，还生气了？我怎么你了？”郜将被子掀开，坐了起来，大声说，“你骗我了！”“什么？我骗你了？你说清楚！”“他们说，是因为那个导演喜欢你才给你角色的！”“这有什么问题吗？是导演喜欢、欣赏我，才给我角色的！”“你不要骗我啦！他们说是你勾引他的，还弄得他什么都丢了！”“什么丢了？”“总之，就是说你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啦！还说我的试镜也是这样的，他们说的那些难听的话我都不想说出来。”娇妹恍然大悟，生气地说，“他们胡说啦！你相信他们说的？你怀疑我？”“我不想相信，但是，他们说得像真的，太难听了！我不会去接那部戏的角色，你也不许接！”“不！我要接！我为啥要为了那几个人乱说一气，就放弃啊！你也该接！”“你真和那个导演有什么吗？你不要骗我啦！”“我不想回答！你太不可理喻了！连我都怀疑！我不想理你了！”当她冲口而出这一句话时，他怔住了，然后，用冷静得可怕地口气说，“好吧！我们分开一段吧！这样也许对大家都好！”娇妹的表情僵住了，半天才说，“你是说，我们要分开吗？因为，今天的事？”郜痛苦地低下了头，没有说话了。娇妹开始边哭泣边说，“你知道，我是因为看你太难过，才去打电话求居导的，让你去试镜，可是，我根本就没有单独和他见过面的。你知道，我只爱你的！”郜的头低得更低了，娇妹还在哭着说，“我从来也没有背叛你，没有骗你的！”最后，他忍不住说，“好了！可能是我想多了或是误会了什么。我都胡涂了！你不要哭了！先去洗洗吧！明天，你还要去拍戏啊！眼睛哭肿了，不好看了！别哭了！”随即，他就拍了拍娇妹的手，然后，站起来去拿来了水，递给了娇妹；娇妹喝了水，抹了抹泪水，走进了洗手间去洗漱了，郜看着她走进去，目光有些呆滞，仍旧枯坐着，像陷入沉思中的雕像。那一晚，她觉得自己既累又心酸，可是，她还是能察觉到，他更痛苦，以至他都无法表达自己的痛苦了，只是一直在发着呆。她还是忍不住把自己送到他的怀里，他像被惊醒一般，犹豫一会儿，吻了吻她，有点麻木地搂着她，缓缓地说，“亲爱的，我有点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