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天若有情天亦老(2 / 2)
第二天一早,肖泉在家煮了面条,要小乐去喊婆婆一起吃。小乐出门时,肖泉又赶到门口叮嘱:“小乐……”。
“爸爸,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婆婆的,我也不想让婆婆担心。”小乐亮晶晶的眼里含着笑,含着泪,含着让肖泉无比心疼又欣慰的乖和懂事。
吃完早餐,肖泉冲了牛奶放到桌上叮嘱小乐趁热喝,又亲吻他的额头,小声道:“小乐就在家里玩好不好,爸爸出去一下,尽快回来。”见小乐乖巧地点头,又对徐家妈妈交代了一番才出门。
他抱着一个纸箱走到安安坟前,打开纸箱,拿出一把小铲子,在坟边的茶树下挖了一个洞,然后将已经冰冷的小花猫埋进去,盖上了土。风刮得呼呼响,他跪坐在地上,想着昨晚的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恨,他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
漫天荒草随风万里,茫茫天地之间,有一处的彼岸花常年绯红似火,如烈焰、如执念。
安安躺在如血的花海里,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唤着“知秋”……那梦像是遥远的记忆……她扶着头坐起,怔怔地望着身旁如火如荼的诡异绝美,痴痴道出一声:“知夏。”
那个梦里也有人叫知夏。
她伸出惨白的手去摸那花的蕊,刚一碰到,那花便冒出一缕殷殷色,随风袅袅升起,她长袖一抚,更多的轻烟袅娜如滚滚红尘,飘到天边,连着云和霞……
“她醒了!”一只火红的蝴蝶落在花蕊上,亲吻安安如玉的指尖。又有更多的蝴蝶飞来,深深浅浅的火的颜色,在风里翩跹起舞。“你受伤了,知夏要我们照顾你,她去帮你报仇。”
“我受伤了?她怎么报仇?”安安看了下自己完好的身体,想起那只花猫,觉得很对不起它,又担心知夏。
“你是灵魂受损,”之前亲吻安安手指的那只蝴蝶落在安安肩上,欢快地扇着它美丽的翅膀,安慰道:“没事啦,知夏帮你修复了。至于那只猫,我们也帮你找来了。”
“真的!”安安欣喜地站起身:“它在哪啊?”
“应该快到奈何桥了,快去和它告别吧,它要去投胎转世了!”一群火红的蝴蝶跟在安安身边,像是为她织起了一对翅膀,带着她飞越过婷婷袅袅的百里红装。“它投什么胎?”
“放心吧,它去投人胎。”
招待所逼仄的楼梯转向二楼幽暗的过道,被吓醒的老板挂着眼屎拖着棉鞋带着公安的四名干警小心翼翼地走向205房间,他哆嗦着将钥匙递给其中一名干警,然后赶紧躲到后面去。他不停地冒着汗,心里悔恨着不该不看入住人的身份证,如果真从自己这揪出一个罪犯,自己的小招待所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他紧张地看着警察将钥匙插入锁孔,门开的那一刻,他害怕得闭上了眼睛。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发生他想象中的打斗,四个警察两两一组,一组守在门口,一组进去搜,可目之所及,没有除他们之外的其它人。卫生间的门是开着的,窗子是朝里锁着的,极其简陋的一间房没有什么结构复杂的柜子让人藏身。四名警察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又一起看向招待所老板;“人呢?”。
老板慌忙摇手解释:“我……我也不知道啊。”他倒退着出了房间,觉得房间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他也没法具体感知。
“有监控吗?”为首的警察厉声问道。
“没有,”老板低头小声回答,满脸尴尬:“但我敢保证,今天凌晨,天还没亮时,真的有一个像你们说的穿黑色皮鞋,脸上有抓伤的人住进来,那人敲门敲得很急,我晕晕乎乎地被惊醒,他进来后交了100元押金,我就把205的钥匙给了他。他这会儿,会不会是出去了?”
见警察若有所思还在怀疑的样子,他又赶忙说:“我看他上楼后,就望了眼墙上的钟,大概是凌晨三点半的样子。”
警察是一路查监控查到这的,监控显示那人最后出现在这路口就是三点二十一分时,招待所老板提供的时间倒也吻合。只是,那人自三点二十一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监控过,招待所老板所说也不像是假的,那人呢?
老板见警察对自己的疑虑有所打消,便满脸赔笑道:“我以后一定要入住的人出示身份证,办理入住登记,这次,看在我提供情报,尽力配合的基础上,高抬贵手好不好?”
“两码事。”警察实在不解,又不肯轻易放过,就把整个招待所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发现嫌疑人的身影,只得收队回去。
205的客人见警察走了,兴奋地大口喘气,他觉得这一切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甚至觉得,从昨晚起,有人一直在掩护自己不被警察抓到,比如:忽然大起的风卷起漫天黄沙,遮住人的眼;又或者是警察就到街对面,可楼上的一块遮阳棚忽然掉下,给了自己逃跑的机会;刚刚就更加神奇了,自己明明就躲在厕所门后,为何他们没发现?肯定是祖宗保佑,他双手合十朝四周拜了又拜。看到手臂上的抓痕没有一点淡化的迹象,心里又不安起来。他想去打针,但楼下老板看到他肯定会报警,怎么办?他打开窗子,打算沿水管滑下去,但街对面有两个警察守着,他连忙拉上窗帘。一时急晕了头,倒在地上陷入昏睡。
睡梦中,他见到一绝美女子,女子一袭红衣,如浴火凤凰,额头缀有烈焰般的花钿,明明是笑着的,却是让人觉得神情无比倨傲。他倒在一片衰草之中,觉得那些枯草藿着了他的伤口,伤口很痒,他便使劲地抓,殷红的鲜血从伤口溢出。
红衣女子轻轻一笑,杨柳般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她看着那人脚踝、手臂、脸上的伤口渗出鲜红的血,笑得更加酣畅。
那人抬头看她,她立马又换了一副神情,狠厉又诡异,那人不自觉地就害怕起来,身子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她一步上前,死死地盯着他,然后又如秦淮河畔最最妖娆妩媚的歌女一样,娇声娇气地在他耳边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人惊醒,冒了一身冷汗,房间里空无一人,耳边回响着那个秘密:“所有能打狂犬病疫苗的地方都有警察值守。”
怎么办?那人疯了似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如果不去打疫苗就会死。可出去就会被抓。怎么办?他双眼死死地盯住门口,他打算不管不顾地冲出去,被抓总比狂犬病发作好。可当他伸向把手准备开门时,把手不见了,他惊恐万分地呆在原地,然后是疯狂地拍打撞击着门,可门丝毫不动。
他又跑到窗口,拉开窗帘,却推不开窗子,就使劲向街对面的警察挥手,见没反应,就顺手拿起窗边桌上的烟灰缸砸向窗玻璃,玻璃裂开,可就在破碎的玻璃片即将一块块掉下去时,它们又被一块一块粘粘起来,恢复如初。
知夏见那人疯疯癫癫发了狂似地锤着门和窗,心中甚是满意,嘴角上扬,转身离去。
那人的伤口渐渐渗出血,他觉得奇痒无比,就蜷缩在床边抓了起来。正当他越抓越深,越挠越停不下来时,他听到门外有人拿钥匙开门的声音,钥匙插进锁孔,旋开,老板推门而入,带进一股清凉的风,他欣喜若狂,冲上前去,一到门口,身体被弹了回来,而老板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快速整理好房间提着他那一串钥匙就准备离去,那人紧紧跟在老板身旁,一边挠着痒,一边大声喊着,祈求老板能听到他的求救。可老板关门走了……
两天后,招待所的老板再来看205号房,开门一看,见到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倒在地上,衣服被刮破的地方隐隐透着血迹,指甲里还嵌着模糊的血肉,脸已辨认不出。老板当场吓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