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世人笑我太疯癫(2 / 2)
小凡乖乖站起来,挥动起锄头,锄头下地翻土起来时,蚯蚓光溜溜的黑褐色的身体便暴露在外,它如临大敌般地扭动着,争分夺秒地钻进泥土里。
路过的黄奶奶挎着一篮子的各式蔬菜,弓背站在路边纳闷道:“你们年纪轻轻的,怎么也跟我们一样挖起地来了?”
明月和小凡无奈地看她走远,像这样不自信的询问,他们已经听过很多遍了。
明明付出了所有,明明是靠自己双手吃饭,但在职业备选栏中还是找不到“农民”这一项。中国的农民,为什么活得这么卑微?什么时候,回乡务农不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自由的选择,因为心向往之,所以披星戴月。
有太多的人追求着诗和远方,不肯建设自己的家乡。可如果每个人都念着远方,世界将再没远方。
他们被人质疑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将脚下的土地,耕耘出诗的模样。
村口的茶馆开晚饭了,有些人毫不客气,端着两碗饭,往两碗饭里夹菜,自己吃完一碗,再带着一次性纸碗盛的另一碗饭菜回家给孙子吃。年轻的妈妈斯文些,各样菜夹一点后端到人少的地方给婴儿学步车里的娃娃喂,娃娃吃饱了,再自己吃。
人们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议论,“陈木匠的孙女是不是和徐建军的儿子谈朋友?”
“一起修屋应该是准备结婚!”
“现在年轻的结婚不都是到市里买房?”
“也有些愿意修到老家的,地基难得!将来还有可能被征收。”
“我听说他们是想办个小学!”
“办小学?哪有那么容易?镇上的中心小学都快办不下去了!都跑到鹿鸣岗去读了。”
“真的办起来的话,是个好事!”
……
五月份下旬,建筑部分已基本完工。
四月播种的瓜子已长到一米来高,舒展着金灿灿的花瓣,瓜盘上的花蕊圆润得像一把撑开的伞,散发着甜蜜醉人的香味。
明月徜徉在如梦似幻的金色阳光和花海里,抬头便见白色外墙的房子,房子的窗户朝外敞开着,二楼的露台上晒着厚厚的棉被。
偶尔几声鸡鸣和犬吠,伴着树叶沙沙声,打破寂静的空气,让树间吊床上的人一觉醒来只觉恍如隔世。
肖泉忧心的事还没解决。九月能如期开班吗?
六月底,明月正式结束了开口说英语的教学工作。
她恨不得带着她的翻译稿马上住进花园的小楼房里,薰衣草开了啊!微醺的香气在风里悠悠的转。
家在堰塘边的小林哥带孩子来找明月。下雨天经过他家,总会看到一辆翻斗车停在宽敞的屋前。
小林哥的孩子比较害羞,不说话,小林哥指着卷面上用红笔划过的一句‘Myfatherwantstobuymeanewbike.’说:“我查词典了,我父亲想买我一辆新自行车。这句话不通啊!”
明月拿过卷子,问:“有没有笔啊?”
那男孩摇头,小林哥准备跑回去拿。
明月连忙喊:“诶,小林哥,我这有!”喊到小林哥那三个字时,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她转身,却见小凡手转着笔自台阶而下,明月接过笔,带着男孩往屋檐下新摆上的桌椅走去。
桌上搁着两本书,是小凡刚坐在那看的《教育学》和《心理学》。走近一看,发现敞开着的那本书上,书页空白处被他划得乱七八糟,明月坐下一看,才看清楚,那上面全是自己的名字。
明月、陈明月、明月、陈明月……好像他在一声声地喊自己。她立马将书盖了过去。
他小时候软笔硬笔都学过,那端正的小楷倒也好看。
明月慌乱之中,背对着廊下的小凡他们坐了下来。
整理好情绪,然后对小林哥的儿子说:“buymesth相当于buysthforme,对吗?”
男孩听到明月问他对不对,就抬起眼看她,不太确定地点了点头。明月又说:“那我们把卷子上这句话变一下,变成……”说着在卷子下方空白处用好看的花体写下‘Myfatherwantstobuyanewbikeforme.’
男孩断断续续念着,略微思索,然后试探着小声说到:“我父亲想买一辆自行车,为我。”明月点头看着他,只见他又说:“我父亲想买一辆新自行车给我。”明月笑着点头,小林哥见自己孩子开窍了似的,大喜。
“我父亲想给我买一辆新自行车。”男孩恍然大悟道,眼底忽地亮了起来。
明月见他已明白,心里如释重负,自己之前在开口说英语教小朋友时,很少细讲语法,所以刚才担心自己讲解得不够透彻。不过还好,他自己悟到了。但通过翻译来学习外语,终究还是转了个弯,所以她轻声补充说:“中英文语序不同,平时多读,读得多就有语感了。有语感后不需要逐字逐词地翻译就能明白什么意思。”
男孩点头接过自己的卷子,小声说谢谢就跑了。小林哥将袖子捋到手肘以上,说:“谢谢你啊!老师要学生带回来改,改了家长要签字。”
“嗯……不用谢啊!”明月腼腆地笑了笑,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小凡拿过她手里的笔又转了起来,边转边说:“小林哥,那你帮我们宣传宣传呗!到我们这上学,老师好!离家又近!”
“你们这,学费怎么收?多少钱一期?”小林哥也敞开天窗说亮话,问出了大家都关心的问题。
“那您儿子读书每期包车多少钱啊?”小凡问。
“我屋里阿峰到隔壁鹿鸣岗中心校读小学时是七百一期,他现在读初中了,寄宿!”小林哥说。
……
几天后,小林哥家里挂起了白布,响起了哀乐,道士穿着黑袍坐在棺材旁为老人家超度。
明月、小凡、肖泉他们去吊唁时,村里帮忙的人给他们发了白布条,并帮他们绑在手臂处。小林哥和他媳妇穿着一身孝衣忙进忙出,他们的一双儿女跪在棺材旁烧纸钱。上香磕头后,肖泉听到有人小声问小林哥:“小林,沈丹呢?怎么没看到她?”
小林哥说:“不晓得她到哪里去了。”
那人哦地一声,以为沈丹忙去了,或躲在哪里哭去了,并没真的明白小林哥的意思。
沈丹?肖泉听到这个名字,想到安安的一个同学。流水席摆了三天才撤,谁也没见到过沈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