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修）（2 / 2）
江兰亭包下的游舫，无人有暇注意，渐渐没入浓雾中。少年的下巴上，红痕显眼欲滴。江兰亭没有血色的唇弯了起来。
那魔修的摄魂术很厉害，强行抵制反噬极其恐怖。江兰亭还笑得出来，面色却愈发难看，江微垂下眸子：“思缘，跟我出去，让你家仙尊疗伤。”
江微的头发，方才在打斗中散下来了，漆黑的发丝从江兰亭身边飘过，江兰亭下意识伸出手去。可最终发丝从他指尖溜走了，他什么都没抓到。又好像能抓到什么，怪他没能及时握紧。
“小师弟。”思缘走后，他嗓音沙哑地叫了一句，声音里带了点自嘲。
中了摄魂术的人，会显露出最贴近内心的一面。
师兄欺负他时那么刚愎自用，内心竟然也有脆弱的一面。
可那与他有什么关系，他那么怕疼，那么喜欢自己的容貌，他还不是说毁就毁。从来没人在乎过。
“你以后都不会理师兄了吗？”江兰亭的嗓音沙哑了，像是被放在砂纸上磨过一样。像是……快哭出来。
师兄有什么好哭的呢？江微不理解。
“是的呢，你有什么配我真心相待的。”江微冷冷道，“先走了。”
江兰亭喃喃着，无力地看着江微离开，阖上了门，截断本能投射过来的光芒。
江兰亭的眸中情绪尽褪，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小师弟不能不理他，不能不信他，不能不爱他。
他是兰亭仙尊……不可能比那个堕入鬼道的东西差的。江止和小师弟，他一个也不能丢。
江兰亭的眸中逐渐有了神采，深深喘着气，指尖扣紧了。
——至少……至少江止还在他手里，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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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市的另一侧，偏僻的雅居中，传来稀稀落落的人声。云在远放下手中的木傀儡，仰起头来，深深吸了一口随着火焰而来的气息，又深深吐出，面上逐渐显露出陶醉。
小厮拎着一个鼓鼓的袋子跑过来，兴高采烈道：“公子！我买到了好东西。”
“知道了，都传开了，买到了多少梧桐子？”云在远坐在轮椅上，等他到来了，接过袋子细数，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
小厮修为低些，把梧桐子交出去后，才后知后觉地看向来的方向，掩不住眼中的惊愕：“这火好厉害……”
“是凤火。”云在远微微弯唇，眼中满是眷恋，“他回来了。”
小厮愣了一下，有些犹豫地对他道：“公子，不是青鸾尊者，那个人说他叫江微。”
江喻鸾……一张丑陋腐烂的面庞，浮现在云在远脑海里。只要看过那张脸，无论是心态多好的人，都笑不出来了。
“是他。”云在远眸中的神色瞬间冷淡，语气中透着凉薄的嫌弃，“过几日你去把灵石送去逍遥仙宗，我们今天先走吧。”
小厮想说，其实公子，喻鸾尊者不像你说的那么丑陋，他长得很好看的。他觉得公子那么喜欢好看的人，肯定会喜欢喻鸾尊者。可公子一提到喻鸾尊者就要生气，他也不敢说，只一直在心中藏着口气。
他没想到，几日后他随公子一同前去逍遥仙宗，补上灵石时，竟然出了这口恶气。
他公子腿脚不便，一开始连逍遥仙宗都不愿意去的。可全界都在传，喻鸾尊者天人之姿。
云在远：？
“全修真界人的眼都瞎了吗！你陪我亲眼去看看。”
·
逍遥仙宗的传经大典近了，江微辅助大典，在典礼开始前几天，便开始准备。
少年尝试登上祭台，勾连天道时，还有不少像云在远那样的人簇拥起来，想看看他是不是传闻中那样美，或是不是传闻里那样丑。
江微从前假扮过江止多次，早已习惯了被人注视，上台前捏着竹实，小口小口地吃，极其惬意。
看着他仓鼠一般鼓起的双颊，思缘急坏了：“尊者你快吃，马上就到时辰了……”
江微继续咔嚓咔嚓吃，用眼角挑思缘，眼角眉梢带着笑。
思缘又急了：“待会上祭台，你可不能笑……”
江微：“……”
好唠叨，又困了，又想塞思缘东西吃了。
可惜这里只有竹实，竹实是他的，才不给思缘。
时辰一到，江微就像一发箭一般，急不可耐地窜上了祭台。
思缘在后面急得流汗：“要端庄！”
江微不知听没听见，一身素色道袍，登上了祭台。
祭台高高在上，凉风阵阵，吹得道袍翻卷。少年轻轻伸手，身子舒展开了，阖上双眼，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儿。
若是此时天道不接受他，便会降下雷劫，轻则断了他日后的修行路，重则压抑逍遥仙宗的气运。日后再想开秘境，遇机缘，就难如登天了。
底下的人都提心吊胆，生怕这个好看的少年在雷劫下化为灰烟。思缘阖上眼睛不敢看，默默为喻鸾尊者祈祷。
江微自己倒不担心，一点紧张也没有。
底下有人在心中赞叹，不管能不能被天道接纳，这份淡然的气度，便让人自愧弗如。
少年举手投足间皆自然有度，仿佛与天地自然都交汇融合，宛如春雨润如酥。偏偏容貌昳丽，骨相曼妙，身子转圜有度，时疾时缓，抛开与天地勾连引来的灵气，便是看着都觉赏心悦目。
底下的人都屏息静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感受着这位尊者带来的灵气滋润。
同时在心底感叹：真好看！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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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道峰。
苍穹剑尊看着水镜之中，江微从容的身影，眼底难得地出现了一丝惊讶：“他如此通灵……”
风凛唇角弯着，这位传言中暴戾之至的鬼主，面色称得上温情。江微自如的身姿，在他微弯的眸中倒影。
江微此次只是尝试与天道勾连，很快便将近结束。风凛才反应过来剑尊方才说话了，才淡淡道：“他一直如此，你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此言何意？”
“有人瞒了你许多事情，你不去找他，来质问我个死人……未免过于高高在上了，剑尊。”风凛珍藏起对江微的温情，气息冰冷，“当初就是你与师尊的疏忽，才导致了如今的惨状。”
在阴沉的鬼气里，一身雪白的剑尊垂下眸子：“噤声，江微出了岔子。”
风凛周身的魔气陡然消散了，视线转向水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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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消耗了太多神识，停下脚步后，便有些疲惫，一阵风吹过，他腰间的素色玉绦翻转几段，随着风去追求自由了。
江微伸手去抓，却慢了一拍，玉绦从指尖划过，飘摇着纷飞下落。
江微愣了一下，累得实在没空管玉绦，喃喃道：“你们谁捡到了——”去慕道峰还他吧，他懒得下去捡了。
却听底下传来一个声音：“已捡到了，如何归还？”
云在远指尖珍重地捏着那缕玉绦，目光一转不转地看向江微。
——对不住，青鸾尊者，他可能要稍微变一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