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1 / 2)
车轮辘辘,一路往大昭宫的?方向去,苏瑶窝在车厢角落,怔怔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素来待她如亲女的?齐王抓起来,当作人质把柄去威胁慕衍和兄长他们。
她有些恍神,茫然地看着齐王心情极好的样子。
他甚至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自己,“阿瑶不好奇我是如何知晓了你的?藏身之处吗?”
他笑吟吟的?,毫不避讳。
“若不是则昭毛手毛脚的?,藏不住气去看你,叫我的?人跟了去,慕衍那小子?倒真是给你寻了个好地方。”
苏瑶实在笑不出来,勉强扯了扯唇,露出往日乖巧的模样,弱弱央求。
“王叔,我的?婢女都是无辜的?,您能不能放了她们……”
齐王垂着眼喝茶,咬文嚼字,“无辜?”
这两个字似是触动了他的?神经,烛光里,他的?脸色沉下,厌恶地掸了下自己的?手,好像上面有什么脏东西挥之不去。
苏瑶屏气凝神,一颗心高高提起。
可齐王竟是一直低垂着眼,神色阴晴不定。
过?了好一会?儿,听动静,车架都进了丹凤门,才听见他轻笑了声,道,“我让人看着她们,并未伤她们性命。”
苏瑶松口气,心里的?惧怕去了些。
她眨眨眼,盯着齐王看,有?许多想问的,可话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齐王瞧着小娘子?杏眸忽闪忽闪的,委屈又可怜的?样子,心一软,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声道,“我一会?让人找好宫室,把你送过?去,阿瑶可不许乱跑。你不出来,便不会?有?性命之危。”
苏瑶忍住往后缩的?冲动,乖巧地点点头。
车帘被掀开?,齐王似要下车,却又转过?身来,苏瑶下意识想躲,却是被他拉住手臂,手腕一痛,戴着的?那只玉钏就被齐王用力捋了下去,握在手中把玩。
他轻飘飘笑道,“昔年王叔寻了冬暖夏凉的?玉石制了玉钏给你,今日便暂且借王叔一用。”
少女看着手背上?的?红痕,抿了抿唇没吭声。
就见他下了车,又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叹口气,语气不咸不淡的,“王叔过?去有对不住你的?时候,可是阿瑶,听我一句劝,一会?你只乖乖地待在宫室里,不许出来。”
苏瑶硬着头皮又点了点头,很快便被送到漪澜殿附近的?一间空旷小阁楼里。
门外被侍卫团团围住,守备森严,菱花格窗上?是他们来来回回的?影子,屋内只有些简单家什。
苏瑶一路上装得顺从乖巧,这会?才松口气。
她来回踱着步,十指绞在一起,急得团团直转,压根没打算听齐王的?话。
齐王拿走玉钏,一定要拿这当信物,证明自己在他们手里,去威胁兄长和六郎他们。
她不知齐王到底是何时起了谋反的?念头,但如今自己成了他手中的把柄,兄长他们一定会?投鼠忌器,落了下风。
如此艰险的时候,因为自己被抓,要害得他们步步退让,苏瑶心急如焚,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紧张不已。
可她只有一个人,手无寸铁,根本就对付不了外面的那些身强体健的侍卫。
苏瑶在屋里来回翻看,可一眼能望到底的?屋子?,什么都没有?,只除了柱子边悬了些轻薄的?纱幔。
等等……纱幔?
少女眼神一亮,她跑到后窗边,伸手支开了窗,往下是一片黑黢黢的?花丛,因为离地极高的?缘故,此时并无人把守。
只是阁楼太高,便是有这些纱幔,也不大挡事。
不管了,先试试在说,苏瑶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屋内的?那些纱幔都扯下,尽力不闹出大的?动静。
天气热,她好不容易将这些纱幔都扯下来,额角已经汗津津的?,连身上家常的?薄衫都黏在背后。
外间的侍卫因为屋内的?奇怪吱嘎声停步了好几回,吓得女郎大气不敢喘,都未曾推门来看。
大概是被吩咐了,不许惊扰她,苏瑶飞快地将纱幔首尾打成结,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齐王叔能一边抓了她,一边又关照她,还有?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好,到底又算什么。
她用手背抹了抹酸痛眼眶里滚出来的珠子?,吸了吸鼻子?,将纱幔系到了靠近窗边的柱子上?,另一端则是甩到了屋外。
如她所料,纱幔的?长度不够,离落地着实还有?好大一截,便是侥幸能承住她的重量,只怕落地时也要狠狠摔上?一身泥。
苏瑶咬咬牙,将木窗支开能容得下她的大小,便探出半个身子?,试图往外爬。
此时恰好云破月出,楼外竟然有人经过?,听见木窗支开的?声响,就仰起头来看,露出张熟悉面孔。
她心神一震,没想到居然会是林茵,顿时觉得什么都完了,连老天都在跟她作对。
苏瑶这边在绞尽脑汁地想要逃走,她手上?的?玉钏,已经被齐王送到了慕衍面前。
同时来的,还有?一句话,他要慕衍令他的?人尽数退出漪澜殿。
卢忱并不认得苏瑶的贴身之?物,却不妨碍他瞥见自己主上瞬间冷下来的面容。
坊间的关于六殿下与长宁县主的?那些沸沸腾腾的传言他如何不知,便是他自己结识殿下都与那位县主有?关。
可值此成王败寇,生死攸关之际……卢忱扬袖行了个大礼,“殿下,此等紧要关头,您万万不可以儿女私情为念。”
他抹了把脸,越发严肃板正,“齐王心怀不轨已久,虎视眈眈,若是因县主之?故退让,他必会?将陛下之?死栽赃到殿下身上。届时,便是殿下另有后招,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口诛笔伐,便是在史官笔下,亦是弑父窜位的?乱臣贼子?。殿下,您请三思!”
慕衍摩挲着掌心玉钏,脸色微白。
远处的?兵士举着明亮火炬,簇拥着齐王越走越近,不等答复,便径直往他所在的阁楼行进?,俨然胜券在握的模样。
他晃了下神,想起今早离去时,阿瑶还抱住他的?胳膊,恋恋不舍地央他一定早些回去,说晚间会等他一道用膳。
身边的?属臣还在劝说不断
慕衍抬起眼,目光微凝,轻轻吐出一字,重愈千钧,“退。”
卢忱狠狠闭了闭眼,却又深知自己的?主上定下主意便再不会?更改,只得长叹口气,下去安排。
远远的?,齐王若有所感,望向慕衍的?眼神里含上几?分嘲讽与怜悯。
阁楼上,慕衍垂着眼,握紧玉钏,手指冰冰凉凉的?,那凉意仿佛一直钻进他的?心底。他想起自己先前堪称周密的?安排,可阿瑶怎会落到齐王手上??
郎君转身下楼,脸色渐次发白,隐在灯影火光里,叫人看不分明。只握紧玉钏的手指越攥越紧,指节作响,几?乎将那枚玉钏碾为齑粉。
属于慕衍那方的兵士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们训练有?素,见了玉令,当即便在主将的?带领下,面不改色地整齐退走。
漪澜殿外哭喊的?宫人也早被擒下。
一片静寂中,齐王缓缓步入殿中,嘴角始终噙着抹嘲弄的?笑,尤其是在看见承熙帝与林柔一并躺在榻上?,没了气息时,更是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
只是笑着笑着,又掩面痛哭。
才哭了没几声,又眼尾红透地抬起了脸。
洛京人人都知,承熙帝不喜齐王,才会?将他圈禁京中,只当个废人养活,寻常都不待见他,更是屡屡遣人申饬。
却都不约而同地忘了,承熙帝年幼丧母,是齐王的?生母将他抚养长大,说起来,兄弟俩一同长大,也曾亲密无间,焦不离孟。
“三兄,”齐王扬了扬唇,唤起了儿时最亲密的?称呼,眸子亮得惊人,他端起一盏铜鎏金云鹤的烛台,照亮承熙帝铁青的?脸庞,细细地一寸寸看,像是在欣赏诗文佳作。
“臣弟等这一日许久了,你瞧,你到底还是输给了我。”
“连死都死得这般不体面。”
他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似悲似喜。
“说起来,你向来不成器,臣弟也该习惯才是。便是你得了她的芳心娶了她又如何,我只需将林柔和林家抬举起来,你们便形同陌路。”
齐王朗笑一声,将烛台丢进?床榻里,上?好的丝被锦缎一瞬就被点燃,噼噼啪啪地冒出无数火舌,沿着织金缕花的床幔窜起,一眨眼就将床上?两具尸体团团包裹住。
“你当年费尽心思改了遗诏,夺了阿耶予我的?皇位,臣弟便好生送你一程。你可千万要在下面睁大眼看着,看看你汲汲营营所得的?皇位,到底会?花落谁家。”
齐王收敛了唇角的?讥诮冷笑,转身离开。
想到承熙帝即将化为灰烟,却又不得不永永远远地与害死他的?林柔纠缠到一处,不由得纵声大笑起来。
一阵风吹来,火光被掠过?,齐齐一黯,殿外的?谋臣与兵士俱是心神一震,便看着朱楼雕栏的华丽宫室冒起浓烟火光,传出笑声和横梁倒塌的?巨响。
齐王不急不缓地从容自殿内走出,脸上带着诡异又兴奋的?笑,眼尾红透,整个人被火光蒙上?红晕,宛如地狱修罗。
谋臣心惊一瞬,随即上前毕恭毕敬道,“王爷,接下来您打算如何?”
齐王掸掸衣袖,渐渐平静下来,漫不经心道,“你让人去传话给慕衍,叫他孤身一人过来,嗯,再叫人去把叶才人给带来。”
谋臣满脸不敢置信,“便是王爷有长宁县主在手,但她也不过?一女子尔,六殿下又怎会枉顾性命来此?”
齐王“嗤”得笑了声,偏着头瞧他,不无嘲讽,“慕家多出情种,慕衍那小子?身上到底流的?慕氏的血,自然也不例外,你只管传话便是。”
关押苏瑶的阁楼里,苏瑶卡在木窗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