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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是见多识广了,然而心底的欲望和贪婪像浇灌了神仙玉露一般,涨势破丰。韩夫子年轻时因生的魁梧,再加上家世一般,虽高中进士,却不得京城闺秀的喜爱。
韩夫子想着自己是同进士出身,没人榜下捉婿也情有可原,看到周围同科榜友都被贵人“挟持”回家成亲,韩夫子见了反而并不伤心。
正当他收拾包裹等候外放做官的消息时,皇宫大太监捧着圣旨来到驿站,韩夫子欣喜跪拜,本以为拿了外放的旨意,他就可以拍拍屁股走马上任,离开乌烟瘴气的京城。
然而,事与愿违。
一道赐婚的口谕圣旨犹如晴天惊雷,劈的他七魄生生丢了六魄,还有一魄吊着气呢。
“师娘竟是镇国公的女儿?”谢行俭惊得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
韩夫子睇了他一眼,抚着胡须哈哈大笑。
“当年你师娘凶狠泼辣的一面貌似给你留了很深的印象,诚然看不出是大家闺秀。”
谢行俭吞咽下惊悚,当年他虽然机智的认定韩夫子和师娘很恩爱,然而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师娘这般的母老虎,韩夫子是如何爱的不能自拔的,照今天的故事,难道是镇国公爱女心切,遂请了圣旨逼迫韩夫子娶妻?
韩夫子了然一笑,似是看穿谢行俭脑中所想,“陛下不过是体恤镇国公爱女心切,虽下了口谕圣旨,但并没有强求老夫与你师娘一定要成亲。”
“看来夫子最终还是跪倒在师娘的石榴裙下了。”谢行俭暧昧的眨眨眼,一副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欠揍表情。
韩夫子惨白的脸泛起红晕,“咳,你师娘年少容颜……咳,尚可,虽性子强势了些,却比那些高门娇养出来的深闺小姐着实有趣的多。”
谢行俭嘿嘿偷笑,果然是男人,都难过美人关。
特别是火辣辣的美人儿。
“好你个小子!”韩夫子怒笑道,“连老夫你都敢取笑——”
谢行俭连忙求饶,“瞧夫子说的什么话,学生不过是感慨夫子与师娘之间多年的情感,学生不怕夫子说笑,学生羡慕的紧,夫子常年呆在泸镇教书育人,师娘虽远在京城,却能与夫子永恒连心,鹣鲽情深。”
韩夫子闻言又乐又气,“夫妻之间理当如此,几十年来吵闹有之、欢愉有之……却都不及生养了一个糟心孩子。”
谢行俭哑口无言。
听韩夫子对韩坤这般贬低以及透着浓浓的失望,他莫名的对韩坤产生了想认识认识的想法。
他在古代活了十几年,上辈子也读了不少史书,还真的没见过韩坤这种涵养高、读书厉害,家中背景也颇为深广,然而就是官途坎坷艰难的人才。
“你应该还记得当年河间郡河坝坍塌一事吧?”韩夫子站起身,往旁边的书架一站,一边查找书籍一边与谢行俭闲聊。
谢行俭接过韩夫子递过来的书本,点头回应,“当年学生兄长去河间郡服劳役,新修的河坝坍塌后,学生一时着急,还过来惊扰过夫子。”
韩夫子又挑了几本书出来,“河间郡一事,老夫拿了五千两的家当给他填补亏空,本以为出了这事,他日后官道上能稳重谨慎些,常言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呵,他可倒好,一年甚比一年狂妄。”
韩坤作为儿子,品行再不好,也只能韩夫子这个当爹的能说他坏话,谢行俭作为外人,带双耳朵听听就好,火上浇油的事却是不能胡来的。
因此,他缄口不言,只默默的翻阅着手中的书籍。
韩夫子心里藏了不少的事,这回生病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如今谢行俭愿意充当一个良好的听众,韩夫子索性将烦闷的往事一股脑的倾诉而出。
原来韩坤前些年因御下不严、导致以韩坤为首的大小官员贪墨成风,最终被大理寺纠察,押入京城后,太上皇景平帝暴怒,当即下令削夺韩坤等人官爵,打入天牢等候流放北疆。
也就是这时候,师娘宋氏来到泸镇痛骂韩夫子包庇林邵白戴孝科考反而不替亲儿子前程奔波。
韩夫子虽是前朝同进士,但好歹为官多年,官场上认识的贵人只多不少,然而韩夫子一心只想让韩坤脱离官场,因此并不没有发动关系去为韩坤求情。
“都察院一把手徐尧律徐大人,去年来雁平县找过你吧?”韩夫子八字眉一竖,笑看着谢行俭。
这事除了林邵白猜出来了,怎么连韩夫子也知道?
谢行俭微愣,转而点头,“是有此事,夫子因知徐大人是虞县出身,去年途径雁平时,见学生一面是为了感谢学生及时报官剿匪一事。”
韩夫子点头,“徐大人为人端正,屈尊礼待他人的事他做得出来。当年老夫虽拒了他入学,徐大人却并没有怀恨在心,反而处处关照坤儿,若不是徐大人重审坤儿的案子,坤儿流放北疆的年限也不会改为一年半。”
“徐大人作为都察院长官,监察大理寺案件是其本份。”谢行俭笑道,“师兄刑时能减去一半,多是大理寺误判在先。”
“话是这么说没错。”韩夫子沉吟道,“老夫致仕多年,官场上结交的好友多也跟老夫一般退守归家,真正能帮坤儿言之一二的人很少,而坤儿手底下的人,大多是高门子弟出来混日子的,出了事自有家族庇佑,所有的罪名都往坤儿身上丢,还好有徐大人出面,才免了这场后怕之灾。”
谢行俭有些困惑,要说韩夫子不做官多年,人脉缺失,这他都能理解,可师娘不是镇国公的女儿吗?
光听镇国公的名头,就觉得厉害,难道外孙出了事,镇国公能眼睁睁的看着?
韩夫子不愧是带了谢行俭多年的老师,一眼就看破谢行俭心中所想。
不待谢行俭问话,韩夫子主动开口解释,“你师娘虽为镇国公的女儿,却不是嫡女,而是妾室出身的庶女。”
庶女?谢行俭脑子里消化着这个词,他这辈子投胎农家,庄户人家穷的都只能娶一妻生子,因而根本没联想过师娘在镇国公的地位。
不过想想也是,堂堂镇国公府怎么会拿尊贵的嫡女下嫁给新科进士。
要说庶女,那就说的通了。
在达官显贵的人家眼里,新科进士虽作用不大,但却是女婿人选的最佳备胎,拿个女儿出来吊着,总归是条人脉嘛,说不定,进士入了皇帝的眼,还能兴旺岳丈家呢。
每年殿试后,一甲状元、榜眼、探花都是各高门争抢的对象,不过像韩夫子这样的同进士,价值就贬低了很多,却也不乏有小姐看上的,撸了人直接回去成亲。
韩夫子遗憾在其貌不扬,虽是如此,最终还是抱得美人归,而且还是圣上亲自下旨,可见当年镇国公在皇上心中的份量。
“今时不同往日,太上皇是领兵篡得的皇位,本就不待见前朝官员,更何况改朝换代后,又迎来如今的新帝,新帝敬元帝年少有为,手段狠厉,除了武英侯这类誓死效忠的老臣,敬元帝削爵的削爵,免官的免官,这其中就包括镇国公。”
“镇国公府历经两朝三帝,其权力早已失势,上个月,坤儿从北疆回到京城,被一帮京城纨绔子弟欺辱,你师娘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坤儿还没委屈,她倒是先委屈上了,使了银子叫人打折了好几个公子哥的腿,事情闹到了皇帝跟前,你师娘和坤儿为此都落进牢狱。”
“所以夫子才这般不顾身体将将病愈,就着急忙慌的赶往京城?”谢行俭当即收起笑容,“夫子可想到救出师娘和师兄的对策没有?”
韩夫子垂眸不语,好半晌才道,“此事你无须担忧,老夫虽是条烂船,敲敲打打却也有三斤铁,该打点的人,老夫还是能找到的。”
谢行俭松了口气,韩夫子是他的蒙师,意义非凡,他实在不想韩夫子因家人之事操心过度而损了身子。
韩夫子将收藏的几本书送给谢行俭,淡淡道,“入京一事是迫在眉睫,老夫年岁已高,以后怕是要久居京城了,日后再见……诶,这些书是我毕生收藏的孤本,你且拿回去仔细阅读。”
谢行俭原是满心欢喜,一心孤本,他立即推迟不收。
韩夫子板起脸,“书是给后人传阅的,老夫留着积灰有何用,还不如给你,多少有点用处。”
谢行俭摩挲着书皮封面,心里激动不已,好些书他只听过大名却未见其身,如今拿到手里,恍如千斤重。
韩夫子召开小厮开始搬运剩下的书籍,谢行俭瞧着搬的差不多了,正准备告辞,韩夫子叫住了他。
“行俭,你可想过去京城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