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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水滑溜,两人踩撞间脚一滑,“砰”的一声,鲁侍读身子往乌侍读身上扑倒,乌侍读吓的手下意识的去抓住身旁人的衣裳……总之,大雨里,几位侍读大人当着翰林院庶常们的面,上演了一出多诺米骨牌相继倒下的游戏。
“哈哈哈……”
“一排落汤鸡……”
众人等几个侍读狼狈的走远后,才放开声大笑。
谢行俭忍俊不禁,歪头看到一旁擦拭栏杆的金庶常笑的前仰后附,他渐渐敛去微笑,冷声道:“金庶常既然喜欢擦地上的泥水,便多担待些,将翰林院几条日常走动的长廊都擦一遍吧。”
说着,谢行俭将手中的银子掏出五十两,对着其他人笑道:“各位这几日为了文书,倦怠消瘦了不少,正好今日逢本官高升,本官就脸大些,拿两位侍读大人给的银子请大家去迎翠楼上搓一顿,如何?”
“去迎翠楼?”魏席坤笑着叫嚷起来,埋怨道:“我要吃荷花腌肘子!今天下午光闻着味,我就饱的想打嗝。”
年纪稍大的卢长生抚着留长的胡子,笑呵呵道:“饱了你还吃什么?等会去了迎翠楼,只管让小二给你上一碗消食粥,旁的也别沾嘴了,省得吃胀了肚皮。”
“去你的……”魏席坤哭笑不得,“迎翠楼的肘子是京城响当当的一绝,我好不容易赶上一回,不吃个顶饱,岂能罢休!”
“那谢大人可就要破费了!”黄庶常咧开嘴,踮着脚,瘦弱的胳膊努力的框住魏席坤健硕的肩膀,凑趣道:“魏兄人高马大,吃一顿饱怎么着也要七八个肘子,一个肘子十几两,光魏兄一个人,就要干掉一百两了。”
“无碍!”有人起哄,挤眉弄眼道:“谢大人既要请客,便是让大伙敞开了吃,咱们这些外人都能吃个尽兴,难不成还能让谢大人的侄女婿饿着肚子从迎翠楼出来不成?”
他和魏席坤的关系,早已经被这些庶常熟知,这些人打量着他脾气好,调侃他时,丝毫不畏惧。
“今天小叔就让你吃个够!”谢行俭索性也跟着调皮起来,拍拍魏席坤肚子上硬邦邦的腹肌,羡慕的眼珠子发红,这身材,啧啧啧……
有人凑近谢行俭,笑嘻嘻的提议:“谢大人,外头雨大,出行不便,不如点了吃食让他们送过来?”
谢行俭抬眸注视着眼前泼天大雨,缓缓点头,朗声道:“大家想吃什么?尽管报上名来,今夜咱们不醉不归!”
黄庶常喉头咕咚几下,随即咧开嘴,如连珠炮似的说给他听,“迎翠楼的肘子,湘云阁的酥肉,余芳斋的糕点,点红苑的美人……可谓京城四大绝…”
说到美人,黄庶常多嘴补充一句:“点红苑的姑娘个个冰清玉洁,却只卖艺不卖身,谢大人,潇潇夜雨寄相思,如此美景,咱们何不点几个娘子过来助兴?”
“对对对,”有人应和道:“点红苑的娘子才貌双全,叫几个过来吟诗作对是最好不过了。”
“今天累的头晕眼花,夜里喝喝小酒,听听小曲,美哉!”
谢行俭毫无笑意的笑了两声,打断大家的兴致,提点道:“朝臣狎妓可是罚俸的大罪,你们且悠着点吧——”
“谢大人未免太过小心。”黄庶常道:“京城人谁不知点红苑和旁的青楼楚馆不同,咱们点娘子过来玩耍是雅兴,和那种红浪翻床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谢行俭一个板栗子赏给黄庶常,黄庶常痛的抱头,谢行俭依旧不同意:“翰林院刚没了两位掌院学士,如今朝中有多少人正等着看咱们翰林院的笑话,你还巴巴的送上门给人家瞧!”
众人忽而沉默,无端心头发冷,是了!
翰林院穷啊!哪来的银子去请点红苑的姑娘过来陪客,且翰林院自诩清高,倘若沾染了胭脂水粉气味,定叫那些看热闹的臣子们笑的见牙不见眼。
当面不会说他们什么,背地里肯定会骂他们假清高。
谢行俭见大家想明白后,浅笑道:“杜程两位大人才出了事,咱们就大张旗鼓的让点红苑的人过来,让外人知道了,会如何说我们?杜程两位大人好歹是咱们的座师,他们虽品行不端,但咱们多少要给两位大人一点面子,别整的太欢喜……”
“那咋办?”黄庶常双手一摊,无辜道:“杜程两位大人出事,我们是伤心不已,可谁叫他们心思不纯呢?咱们总不能因为他们,连替大人您欢闹一场都不行么?”
“就是啊,说好的迎翠楼的肘子呢!”
“杜程两位大人落难是他们活该…可不能耽误咱们庆祝啊…”
……
谢行俭莞尔,斩钉截铁道:“肉能吃,酒能喝,唯独女人不能点!”
“行吧…”有几人惋惜的叹口气,其中以黄庶常叹的最厉害。
卢长生和张怀兴领着两个人,拿着鲁、乌给的银子,兴冲冲的去外头定肉和酒。
这头,谢行俭伸手又是一板栗子,谁料让黄庶常给躲过去了。
“谢大人,”黄庶常心有余悸的摸着脑袋瓜,鼓足勇气:“打人别打头,我娘说会长不高。”
谢行俭:“……”他从来没听说过成了过亲的人还能长个子。
“去,”谢行俭嘴角往后边一瞥,示意道:“等会把他一起喊上吃一点…”
黄庶常站那不动,眼底赤果果的是厌恶,瞧着蹲在长廊处擦拭的背影,不情愿道:“大人好心管他做什么?罚他擦地都轻巧了,谁让他今天往那几位大人跟前钻的!”
“让你去就去!”谢行俭作势又要敲黄庶常的头,“罚该罚,饭也要吃,翰林院的人眼下四分五散,可不能再出乱子了!”
三十六个翰林,昨天带走了七个,再除掉谢延、朱长春,就只剩下二十八个人。
人本来就少,翰林院事情又多,如果他今日不当着众庶常的面原谅金庶常,这些人日后肯定会排挤踩压金庶常。
都是同战壕的队友,没必要弄的像仇人一样,金庶常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不过是急功近利了些。
但在场这么多人,谁不想一步登天,只不过他们没表露出来罢了。
相反,像金庶常这种将目标摆在桌面上的人更好掌控。
长廊那头,金庶常拿着抹布苦笑的趴在那使劲的擦地,任由屋内传来一声声热闹笑谈。
“赶紧起来吧,”黄庶常停在不远处,神色有几分不屑:“想往上爬,也要睁大眼别爬错了树。”
金庶常轻嘲的站起身,黄庶常抬手将手中的灯笼往前举了举,没好气的道:“还不快过来?难不成要满屋子的人都等着你吗?肘子凉了可不好吃!”
金庶常闻言猛的抬头,“我地还没擦完呢?”
“还擦什么擦!”黄庶常瞪眼,“谢大人说你爱酒,特意留了一壶给你,去晚了可就一滴都没有。”
说完,就不管不顾的进了屋。
暗处长廊下的金庶常面色一喜,甩下抹布狂奔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