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 73 章(2 / 2)
颈间一凉,这时她才发现,脖子里挂着一样东西。是她的血玉,清透欲滴,血色殷红,冰冷地贴着她的皮肤。
兜兜转转这么久,以往不管她如何哀求,赵辰轩都不肯还她,可是现在,他竟把这样东西给了她。
趁着还没有人发现她醒了,她穿上屋里早备好的干净的女子衣裳和?鞋袜,走到门边。
外头有几?个宦官在闲聊。其中一人道:“这都快晚上了,孙姑娘怎地还不起,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另一人就忍笑揶揄道:“昨晚上你没听见动静?闹了那大半宿,且得歇着呢。”
先前一人道:“要不说咱万岁爷身子强健,非一般人可比呢。累了一晚上,今晨还是早早地就起了去上朝。我?看?见他脸色,虽然表情不大好,可人仍是生龙活虎的样子!只可怜了孙姑娘,那么弱的身子骨,不知道被折腾成什么样了呢。”
两个人就开始吃吃地笑。
他们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子,狠狠地割着她的心。她几乎快把嘴唇咬破,憋着嗓子里的苦意,在门边又站了一会儿。确定外头无人了,这才小心推开门,悄悄跑了出去。
半路上又下起雨来。今年入冬前的雨水格外多,像是要在死亡前奔赴一场热烈的盛宴。豆大的雨珠噼噼啪啪砸在地上,淋得她浑身透湿。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雨里,被包扎好的胳膊见了水,红色鲜血晕染出来,伤口处蛰得隐隐作?痛。她丝毫没有感觉到,一颗心麻木而仓冷。
她不停地走,不停地走,终于看到了倚晴馆的那两扇门。
门关着,她过去推了推,却推不开。她只能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嘶哑着嗓音道:“陈皮!杜衡!我?回来了,你们开门啊!”
虽然这里并不属于她,可是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里暂时是她避风的港湾,她现在只想回去,好好地睡一觉,也许睡一觉醒来,很多事情就都解决了。
她身上已不剩了多少力气,两只手苍白而冰冷,拍在门上,每拍一下,手?都震得生疼。
陈皮和杜衡昨夜不见她回来,也曾出去找过她,结果却是听到人说她被皇帝一路抱去了寝殿里。
他们不敢说什么,回来以后就忐忑不安地等着。临近傍晚时突然下起了雨,然后就是雨声里微弱不堪的拍门声。
他们撑着伞跑过去开门,门开后,看?见孙灵陌面目冰冷,如一片残叶般,在漫天风雨中昏倒在门前。
王勋已死,苟厘那些使臣连夜奔走,不日就要把消息带回苟厘。有一大摊子事亟待赵辰轩解决。下了朝,他整日在书房里待着,见了一拨又一拨的文武官员,筹谋事宜。一天下来,连口饭也没有顾得吃。
太后也听说了王勋身死的事,在寿兴宫里急得团团转。到了晚间,李福禄又来告诉她,说孙灵陌病得十分严重,眼看就是要不行了。
太后一惊,与李福禄一道急急去了倚晴馆,孟殊则正在那里给孙灵陌诊治,可药灌下去,床上的女孩始终面色苍白,没有一点儿醒来的迹象。
孟殊则着了急,把她抱起来,接过陈皮递来的药继续给她灌。突然赵辰轩从外面大步走了过来,他被国事所累,神色间颇有倦怠。在看到昏迷不醒的孙灵陌时,面上明显一沉。
明明好好的一个人,合欢散的毒他也已经给她解了,如何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怎么了?”
他停在女孩床前,压抑着焦急问。
孟殊则把一碗药给她灌完,把她仍放在床上,起身禀道:“孙大夫淋了好几次雨,又一直不曾在意,体内风寒积深,发了高热。”
赵辰轩就想起昨晚她为压抑合欢散的毒性,跳进冰冷刺骨的水里去的那一幕。他双眸渐冷,眼尾不知不觉染了红,阴冷着声音道:“不过风寒,你乃堂堂医正,竟连这种小病都治不了吗!”
孟殊则亦是十分自责,说道:“微臣自当尽力。”
他又过去,给孙灵陌诊脉施针。
可是两日过去,不管他如何疗治,他发现灵陌的病情依旧毫无起色。她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逝,气息极其紊乱,就好像是只要一阵风,她的魂魄就能飘走了般。
孟殊则心内剧震,手?脚冰凉,心口处一阵撕裂般的疼,满目不舍地看向女孩。
赵辰轩从前殿过来,一眼看见他这般表情,怒道:“灵陌怎么还没醒,你是怎么给她治的!”
孟殊则掌心颤抖,倾尽全身的力气才说了出来:“灵陌……她好像是不行了……”
陈皮和杜衡不敢相信他说了什么,良久才缓过神来,哽咽着跪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地喊:“姑娘!你醒醒啊,你快醒醒,你不能死!”
太后这几?天常来看望灵陌,闻言亦是十分心痛,对赵辰轩道:“皇帝,人各有命,或许这就是孙大夫的命。你莫要伤心。”又看?向床上双眸紧闭的女孩,说道:“她也实在是命苦。”
赵辰轩不相信,孟殊则刚才说的,他一个字都不相信。他刚刚知道自己心意,还没给她哪怕一丝半点的宠爱,还没疼她爱她,护佑着她,她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她自小就父母双亡,来到永安后又命途多舛,灾祸不断,他既明白了自己爱她,就该给她最好的,从此再不惹她生气,让她心凉。他还没开始待她好,她决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狠狠攥起拳头,沉冷着嗓音怒喝一声:“都给我?出去!”
太后惊道:“皇帝……”
“出去!”
他又怒喊了一声,浑身上下散发着弑杀般的凛凛怒气。太后无奈,只得带领着众人走出了屋,将门关上。
一室寂静中,他走到床前,在女孩身边坐下,伸手无限怜惜地抚上她的脸。
风刮得好大,像是能把人吹起来一般。
孙灵陌迷迷糊糊地,身子很轻,随着风不知是飘去了哪儿。
远处有人的声音隔着漫漫时空苍老地传来,她动了动眼珠,睁开眼,眼前是一片迷蒙白雾。
“灵陌!”
“灵陌!”
那声音不停地响,在空荡山谷间饮血悲鸣。
是爷爷和奶奶的声音。
“你去了哪儿?”
“你回来吧!”
“他们都说你死了,可爷爷奶奶知道,你只是一时迷了路。”
他们不知疲倦地一声接着一声叫她,声音隔着漫长河流,被风吹得支离破碎。她陷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中,奔跑着四处去找他们。
慢慢地白雾散去了,她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依旧是那个红墙绿瓦,仿似没有尽头,怎么走都走不出去的大昱皇宫。
爷爷奶奶还在不停地喊她,她着了急,对着虚空中大喊:“我?在这里!我?没有死,你们等我?,我?一定会活着回去的!”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扇门,巍峨高耸,朱红漆面。本是紧闭着的,却在她到来之后,朝着她的方向豁然大开。
门外是一片新的世界,没有枷锁与桎梏。
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抬脚准备迈出去。
身后突然传来一人声音。
“灵陌,我?错了。”
她的脚步疏忽停止。
是皇帝的声音,那声音极近,仿佛就响在她耳边,语气里带着无尽柔情与忏悔。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追妻火葬场之路开始了,会教他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