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第八三章（2 / 2）
“好。”
林杏微小小地点头?。
顾疏与林泽木走在姜锦花和林杏微的前头?，她们在后头?谈着话，林泽木与顾疏也没闲着。
林泽木冷着一?张脸，开口道?：“听?闻顾秀才今年不会下场？”
“实在是腿脚不便?。”顾疏笑眯着眼，面上看不出情绪，但凤眸深处却愠着风暴，“若非天降祸事，今年怕是与内子搬离兰州了。”
林泽木瞳孔一?缩，猛地侧头?看过来，但对上他的是顾疏言笑晏晏的那?张脸。
“怎么，林少爷为何如此震惊？”
林泽木镇静过后，回道?：“无事，只是方才意识到顾秀才你话中意思是，你似乎并非兰州人?士。”
“倒没错。”
林泽木又道?：“那?顾秀才前来兰州，也挺令人?意外。”
“不来兰州又怎会与内子相遇？”
说着这?话的顾疏，脸色无比柔和，他的笑容若被姜锦花看见，那?便?是溺死人?的感觉，但入了林泽木的目，实属炫耀。
顾疏不自知自己在林泽木伤口上撒盐，“在下最庆幸的便?是在兰州遇到了内子，也是她，自始自终对在下不离不弃。唉，林少爷不必担忧自己仍未结亲，日后定会寻觅到良人?一?位。”
林泽木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心里默默地“呵呵，我谢谢你啊”。
顾疏见他不开口，唇边笑容渐深，他抬手指着不远处的灯笼诗句，问林泽木，“林少爷对对诗猜谜可有兴趣？”
这?番便?是在宣战了。
林泽木当然不能退缩，抱拳行礼，“不无不可。”
两人?一?个行走，一?个坐于轮椅之中，同时走向一?排灯笼，拿起笔做题。
后面的姜锦花正问林杏微，“林小姐，你平日在家中可有私房钱？”
“姜姐姐，你问这?个……”林杏微有些茫然。
“是这?样的，我方才想啊，虽说我如今手头?钱不够开铺子，但若是你愿意与我合开，这?事便?能做。”
姜锦花大致说了一?番自己的想法，“你想，这?开铺子，我出大头?的钱，你再出一?部?分的钱，咱们按三七分或四六分做分成，到时候进账再分钱。”
就像现代的股份制，姜锦花钱不多，要能找林家与自己合开铺子，她还能借林家的势来避免一?些事端。
“姜姐姐，私房钱我还有不少，不如等我回家算算钱，到时候我派个丫鬟来寻你，之后咱们再商量如何开铺子，如何算钱？”
林杏微又思索了一?通，改口道?：“对了，还有我大哥啊，不一?定非要我出钱，我去问问大哥可不可以帮这?个忙，那?样岂不是更方便?！”
“嗯，这?样更好！”
林杏微再一?抬头?，前方已没有林泽木的身影，连带的顾疏也已不见。
“我大哥人?呢？”
姜锦花侧眸，一?瞬间在河边所挂的一?排灯笼那?儿望见了顾疏，再往旁边看，林泽木也在。
她指着不远处，“你大哥在那?呢。”
林杏微瞧见两人?在对诗猜谜，当即嘟着嘴不满道?：“他怎么跑去写这?个了，谁不知道?他文采又不怎么好的，每回夫子来上课，他都恨不得趴在桌上睡觉。”
姜锦花不敢笑出声，她没想到林泽木还有这?么一?面，“你大哥说不定是想为你争一?盏花灯呢。”
这?河边的猜灯谜，猜对数量最多者，能领到一?盏竹丝仕女图花灯呢。
林杏微又鼓了鼓脸颊，“可我不喜欢那?个仕女图花灯呀，我喜欢玉兔的。”
“那?我去给你买个小玉兔的。”
姜锦花趁机捏了捏林杏微柔软的小脸。
真可爱。
等姜锦花给林杏微买好了玉兔花灯，林泽木和顾疏还未做完题回来，无奈之下，林杏微便?拖着姜锦花四处逛街边卖首饰的铺子。
美名其曰，姜锦花送了她好些物?什?，她也要给她买首饰。
林杏微可喜欢挑银簪与木簪，光是簪子她便?挑了六把。
虽说林杏微大小姐身上没带碎银，但她身后跟着的丫鬟却带了，还好林杏微只是在小摊子挑首饰，不若丫鬟带的钱都不够用。
买好簪子，林杏微还挑了一?只玉兰花的，踮起脚将?姜锦花的辫子缠了两圈，簪在脑后。
“姜姐姐，你回去要学着梳妆打?扮，我看你每日都只梳个麻花辫。”
姜锦花摸摸脑袋后面，讪讪一?笑，“好了，我会学着的。”
她只是觉得梳头?过于麻烦，实在是不愿意学。
想想现代，一?个马尾辫便?能从小时梳到工作?，哪像在这?里，又是飞仙髻，又是随云髻，又是双刀髻。
各种各样繁琐的发式，光是梳头?便?要去近半个时辰吧。
真不如她的麻花辫好。
“姜姐姐，我大哥他们看样子好了，咱们过去。”
林杏微拉着姜锦花的手，眼看顾疏与林泽木将?手中纸笔归还给摊子小贩，两人?边往河岸边走去。
还未走至，小贩的声音已传来，“这?位公子可真是厉害，做了二十五题，二十五题竟是全对。这?里头?有几道?题许多人?都不会，公子您一?做就对，厉害，真是厉害！”
“当不得当不得。”顾疏无比谦虚。
小贩随口念着题字，“那?公子您看看，不知乘月几人?归。”
“落月摇情满江树。”顾疏张口就来。
“更深月色半人?家。”
“北斗阑干南斗斜。”
“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顾疏答得极快，几乎是小贩刚说完，他便?对上。
这?些在他脑中早记得清楚，答得快也正常。
“您瞧，您这?不都对了吗。”
小贩一?个劲地在夸，“您也别谦虚，该是您得的那?就是您的，今日您是头?一?个做对二十题以上的，这?花灯便?送您了。”
小贩手里提着的，是那?盏竹丝仕女图灯。
林杏微高?呼着跑来，“顾秀才您也太厉害了，我逛了两年庙会还未见到有人?能做对二十题呢，不愧是读书人?，就是不一?样！”
旁边林泽木的脸都黑了。
谁知下一?刻林杏微又扭头?过来，“大哥，你瞧瞧人?家，学问这?样好，你都不与人?家学学，下回夫子讲课要认真……”
“杏微！”
林泽木伸出手要捂住她的嘴，这?些事抖落在顾疏面前，让他面子丢了个干净。
明明是想尽力压顾疏一?头?，谁知道?丢脸的是他，顾疏反而出尽了风头?。
林泽木握着自己那?张对了五个的纸，手心是火辣辣的难受。
偏偏顾疏笑着将?花灯递给姜锦花，林泽木心口更是一?痛。
“娘子，你拿着吧。”
“七哥，你真棒。”
姜锦花听?到小贩的夸赞，她惊讶顾疏的才华能做到这?般，若是这?样，她对顾疏下场更有信心了。
“怎么，莫非阿锦你还不信我？”
“嗯……”姜锦花含糊不清，“是有那?么一?点吧，不如我出个题，七哥对一?下？”
“你说。”
姜锦花便?正色道?：“七哥，你听?好了，我这?对子仅四个字，是‘荡思八荒’。”
这?题是姜锦花从前在网上浏览看见的，那?时候她便?觉着难，等看过分析方才明白如何对。
其中八荒是指八个方向，包括东南西北、与东南、东北、西南、西北，这?四个字意指思绪飘荡到四面八方。
那?么对便?要与这?含义相符。
果?然姜锦花的对子将?顾疏一?时难住了，他蹙眉问：“阿锦，你这?打?哪儿看的对子？”
“书上呀。”姜锦花弯着眼，笑道?：“七哥你好好想想。”
顾疏约莫又思忖片刻，沉吟道?：“若我对，我便?对这?四个字，‘游神千古’。荡与游相对，思与神相对，至于八荒与千古，一?个指天地，一?个指世代，我是如此想的。”
“七哥当真厉害！”姜锦花不禁赞许。
这?对子原本对的是“游神万古”，却也与顾疏所想相差无几，他果?然博学多才。
夫妻二人?在岸边温情，林泽木又将?手里的纸条握紧，目光黯淡下去。
他不得不承认，顾疏的文采极好，是自己完全不及的。
他同样配得上姜锦花。
先前以貌取人?，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林泽木落寞地垂眼，心底留存的一?丝怨念渐而消弭，他唇间吐出一?道?轻声的叹息。
身畔林杏微欢快的声线再度提起，“大哥，你说我和姜姐姐一?同在城里开个铺子可行？”
“你们想要开铺子？”林泽木飞快地睨姜锦花一?眼，见她仍垂头?与顾疏细语，视线又收回放到林杏微身上，“你们打?算开个什?么铺子？”
“姜姐姐心灵手巧，自己制了许多脂粉呢，咱们县城便?就那?么一?家胭脂铺子，若她的开起来，生意定会兴隆。”
林杏微从未置办过铺子，她听?姜锦花说自己亦可打?点胭脂铺，哪里不乐意参合到其中。因而她亲昵地摇着林泽木的手臂问道?：“大哥，你许了我可好，或者，或者你若是也想，可以投几分银票进来，姜姐姐应当乐意与你分成的。”
她一?双眼晶晶亮，一?看便?是在尽力说服林泽木砸钱。
林杏微的私房钱哪里会有林泽木的多，她也是为姜锦花着想。
“好，便?依你的吧。”
林泽木对自家这?个妹妹无比宠溺，他抬手摸了摸林杏微的发顶，再度斜目姜锦花的发间，待望见那?多玉兰，心尖微微一?颤。
那?日姜锦花帮了林杏微一?个大忙，他曾允诺于她一?个请求。
她想开铺子，林家自当会帮忙。
林泽木边笑边叹，“杏微，你的钱便?不必拿出来了，回去到大哥那?取钱，姜姑娘需要多少银子只管告诉我。”
“大哥真好！”林杏微乐得直蹦，“等姜姐姐铺子开得越来越好了，大哥就攒着私房钱，往后再给我娶一?位嫂子回来！”
林泽木抱拳咳咳两声。
娶妻生子。
林泽木幽幽的双眼凝在一?边的河面，那?上头?正飘过几盏花灯。
明亮夺目。
如姜锦花的眼。
只是她身边已有顾疏。
他不至于强夺他人?所爱，但心头?那?点儿的不甘心使得他一?时之间无法轻易放下。
还是过几年再说吧。
林泽木自嘲地想。
姜锦花和顾疏逛庙会前并未在家用晚饭，姜锦花也只是在路边买了两张饼，顾疏更是没用过食，待看完花灯，再一?问，顾疏直说自己有些饿了。
两人?便?往龙笙栈走去。
那?盏韵意顾疏夺了“头?名”的竹丝侍女灯此时正握在姜锦花手中，她提着花灯行至街上，不时便?有人?投来惊羡的目光。
这?花灯是外拢着轻纱，内里由丝竹架起，在薄薄的纱上绘有长长一?副仕女图，其上五位女子，俱为国色天香之貌。
此画栩栩如生，是为大家之作?，因而历年来皆作?为夺得头?名的奖品。
如今被顾疏送予姜锦花，旁人?不羡慕才怪呢。
只可惜姜锦花无太多欣赏，她还担心回家花灯摆在哪处好。
“七哥，这?东西看着就易坏，你说是摆桌上好还是挂在房头?？”
姜锦花还有些怕这?灯芯烧着外头?的纱，引起木头?屋子的大火呢。
顾疏清淡一?句，“你若不喜欢，丢进箱头?放着。”
姜锦花唔着摇头?，“我还是挂房门口吧，这?可是七哥为我夺的，往后人?家问起来，在外头?我还能靠七哥给我长眼。”
瞧她颇有些炫耀的小模样，像是她得了头?名似得。
顾疏恨不得捏一?捏她的鼻子。
他从未经历过这?般的感觉，得了奖还有人?为自己欢喜，姜锦花那?双杏眸里，仅充斥着崇拜与仰慕，这?样的感觉仿若她眼中只他一?人?。
更只因他欢喜。
这?般的娘子令他如何不爱？
顾疏弯唇一?笑。
他可真是爱极了。
顾疏嗓音微低，笑说：“阿锦，我们去龙笙栈用饭吧。”
姜锦花应了一?声，将?手里花灯递给他，又推着顾疏便?进了龙笙栈的正堂。
要说青河县内何种铺子开得最多，还要属酒楼茶馆吃食铺子等等，光算这?酒楼，城里便?有三四家不止。
只是每家饭菜价位不同，有的寻常人?家根本吃不起，如龙笙栈，倒不算贵的。
姜锦花与顾疏未订包厢，小二问起时，两人?只道?在正堂用饭便?可。
正到傍晚，进龙笙栈用晚饭的人?极多，找了好片刻，姜锦花才推着顾疏找到一?处角落的空位。
“今日怎会这?样多人?？”
姜锦花疑惑地扫了一?圈正堂，可以说，龙笙栈这?里几乎坐满了。青河县又并非大县，平日里不会有络绎不绝的人?来往龙笙栈。
再说今日虽是庙会，进程之人?确实比往常要多，但旁的酒楼同样会生意好起。
龙笙栈开在城西，城西的生意往日并不多好。
顾疏抬手为姜锦花与自己倒了两杯茶，轻抿道?：“阿锦，你许是忘记了一?件事。”
“嗯？”
“乡试将?至了，便?在十日之后。”顾疏品着茗，有雾气?蒙住他的眼，“这?回兰州是在青河县参考，因此返乡下场的学子便?早早回来了，这?城西又是住价便?宜的地段，这?处的酒楼更是鱼龙混杂。”
“是这?样啊。”
顾疏意有所指地点头?，“你再看看堂内多数人?的穿着，可是有所相同？”
姜锦花再度端详。
果?真如顾疏所说，多数在龙笙栈用菜喝酒的，头?上包着布巾，衣着虽不是丝绸，却也是素净的衣衫。
全然不似村里的庄稼汉子，倒更如读书人?。
三五人?坐在一?桌，不仅仅是喝酒，还有说着玩笑话哈哈大笑的。
姜锦花瞧着其中有人?喝上了头?，满脸通红，蹙眉道?：“既然乡试不过时日了，为何他们看着都没那?般紧迫，还有心思出门喝酒闲聊的？”
顾疏抬起眼皮，轻笑道?：“学着学着就累了，累了便?想出屋喝点酒来，不也正常。”
原来临近乡试读书人?之间是这?样一?番场景。
姜锦花算是开眼界了。
他们两人?用饭，只点了三盘菜，一?盘酱烧茄子，一?盘蒜苗回锅肉，还有一?盘清蒸鲈鱼。
在两人?仍在说话时，小二已将?饭菜都摆好了上来。
姜锦花最喜欢的是清蒸鲈鱼，在小石头?村难得下河捉鱼，她与田小苗捉泥鳅的更多，鲈鱼是她现代时喜爱却在村里吃不到的菜。
这?回看到龙笙栈有，她当然要点。
清蒸鲈鱼味道?鲜但很清淡，姜锦花撇开大葱与姜片，将?肚皮上的嫩肉夹了一?筷子到顾疏碗里。
“七哥，你多吃些。”
她又自己夹了一?块鱼背上的，细心而有耐心的挑鱼刺。
顾疏却道?：“你不必管我，是你更该多吃，你瞧你胳膊腿都细，要再长点肉才好。”
姜锦花正吃得欢，含糊地回应他。
那?盘鲈鱼除却肚皮的肉，鱼背没一?会都快被姜锦花啃光了。
顾疏眼眸微闪，夹起一?块鱼肉挑好刺后又放进姜锦花的碗里，自己却不再动鱼肉，而是挑起回锅肉和茄子大口吃下。
一?盘鲈鱼几乎全进了姜锦花的肚里。
吃完了鱼，姜锦花后知后觉脸红，“七哥，我应给你留几口的。”
“无事，你若爱吃，咱们往后买几条回去自己烧。”顾疏一?点也不介意，“以往看你买鸡与猪的多，我还以外你并不爱吃鱼。”
谁知道?姜锦花一?个人?将?整一?盘都吃干净了不说，还恨不得将?汤汁泡饭，鱼头?也啃干净。
“不是不爱吃，是鱼肉最贵。”
姜锦花重重叹气?，她掰着手指头?细数，“七哥你想啊，咱们还要在城里看房，玲珑斋的铺子勉强能凑出置办宅子的银钱，其他的，不得省吃俭用？对了，我有意和林家那?位小姐合办一?间铺子，就用来买脂粉一?类，兴许又能多赚些银子。”
顾疏心里感叹：自家娘子凭借一?双手撑起了这?个家，他不能落下。
他抬起指尖，刚想抚平姜锦花因思忖而皱起的眉，身后遽然响起一?道?重重的男音，“和安，你说你有把握压住今年乡试的题？”
“好你个和安，你知晓乡试考题，竟不与我们兄弟分享分享，你说你还是好兄弟吗？”
被唤作?和安的男子冷哼道?：“上回我有事问你，你不也没告诉过我。”
“那?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你怎么还小心眼记恨着呢？”男人?又拍拍和安的胸口，“来，说说看，你都压了什?么考题了？”
顾疏放下手，与姜锦花对视一?眼。
两人?皆已明白，身后的这?一?桌人?，也是十日后赶考下场来的。
“来，先吃饭。”
顾疏夹了两片茄子到姜锦花碗里，姜锦花就着茄子吃了两大口饭下去。
方才两人?聊了半会，这?饭菜都快凉了，若真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如此一?想，姜锦花吞咽饭菜的动作?加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