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牡丹(2 / 2)
这倒好,她也不必替人家找台阶了。牡丹国色配正妻,那时贺兰毓要她进府时,说得是:当初教你做妻却不肯,如今为妾当配你的身份。
面子被人下了,她总得自己再找回来些,“夫人看错了,我方才挑选的是旁边墨绿那匹,牡丹很适合夫人。”
齐云舒侧眼看了看贺兰毓,见他眼睫低垂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妥,便也安然受了,温然笑了笑,“阿窈眼光好,我也觉得那墨绿色很衬你。”
挑完缎子,齐云舒不再留客,温窈同尹曼惜一道告辞。
出毕月阁大门后,两个人一前一后,直走了一段儿路,月牙儿无意中四下张望时,才见海棠轩那位尹姨娘正走在她们后面,还在看着这边。
她狐疑拉了拉温窈衣袖,“主子你瞧,尹姨娘为什么拿那种眼神儿看着你?”
“哪种?”
温窈闻言也回头,却没看见什么特别的眼神,尹曼惜带着婢女走到她跟前,和善问:“温姐姐可是要去弘禧阁给老夫人请安?”
先前老夫人定下要经文的日子在月底,约莫也就是这两天,温窈方才出门,便教月牙儿将抄好的一部分经文带上了。
两个人同路而行,却也没什么话好说。
温窈只听尹曼惜说是老夫人近年来喜欢吃她做的药膳,是以常常教她去弘禧阁侍奉左右。
待一同得老夫人召见时,尹曼惜也果真与老夫人十分熟稔,福了福身,便自顾上前给老夫人揉肩,又问老夫人昨夜睡得好不好,俨然深得老夫人欢心。
人活着,是要有东西撑着脊梁的,譬如齐云舒有高贵的出身、正头夫人的名分,又譬如尹曼惜有老夫人的喜爱和庇护。
而温窈呢,她到这会儿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在贺府,真是什么依仗都没有,也难怪日子过得这般艰难。
老夫人倒没有故意晾着她,同尹曼惜谈笑了两句,便教张嬷嬷去将温窈写的经文拿过来。
打开来看,上头的字迹工整秀气,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半点没有敷衍。
尹曼惜在一边也瞧见了,盈盈笑道:“温姐姐这一手字可真是极漂亮的,就我一个不懂书法的也体会出好了。”
老夫人只淡然嗯了声,没继续搭这茬儿话,坐在上首若有所思地打量温窈。
她如今的样子低眉颔首、姿态恭谨,确实不像从前那么固执倔强了。
先头张嬷嬷给老夫人支过招,说总归人已经进府,与其防着她关着她,不如多提点些,教她往后消停跟着贺兰毓过日子。
老夫人当时觉得犹疑,后来想想却是那么个理,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姑娘,真要说拿她怎么样,老夫人也下不去手。
这头将心中的怨气压下许多,老夫人便没有心思多为难温窈,收下了那经文,又说教她继续写,往后每十日送来一回。
温窈也颔首应下,抄写经文并不费事,能拿这个稳住老夫人,她已经谢天谢地了。
这日回程途中经过养心斋附近,温窈闻着空气中飘扬的花香,心念忽起,带着月牙儿绕了点路,往后山一处马道旁去折桂花。
观灵那丫头手巧,但凡有东西,能给做出桂花糕桂花茶桂花酿好几种巧样儿来。
贺兰毓当她是只笼中鸟,衣食不缺,但她想要什么额外的东西,若不想开口求人,那便只能自己动手。
那马道旁有两颗金桂树,时下开得正盛,芳香满枝头。
月牙儿身量太矮够不着,在一旁两手兜着衣摆等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主子,咱们没有过“不出月关门”的禁令吧?”
温窈耐性儿说没有,“月关门冲南面,我们在西北边。”
这儿是整个贺府最偏僻的地方,连下人们都鲜少过来,再往西边儿去一些是块宽阔的校场,原先作贺家三兄弟骑马射箭、练习刀枪剑戟之用,只是后来两位公子先后战死沙场,早已教老太爷下令封了,不准任何人进入。
犹记得那时她不慎将风筝落进了校场里,贺兰毓只不过进去给取了一回,教老太爷知晓后却竟然大发雷霆,直罚他在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折完花枝,两人站在花树下已接了满头的花雨,抖掉身上的落花,正欲离开之际,却忽地听山道上轰隆隆碾过来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温窈万万没料到山上竟会有人!
她心中一惊,举目望去却被林间树木挡住了视线,但敢在贺府纵马,想来除了贺兰毓也不会是别人。
老太爷如今不在府中,相府做主的成了他自己,想来那禁令早关不住他了。
温窈不敢多留,赶忙拉着月牙儿快步沿着来时的路回避。
不成想身后策马之人似是瞧着二人想逃,竟愈发扬鞭追逐而来,更带动了而后尾随之众一同奔来。
马蹄声一瞬轰隆逼近,温窈胸腔中鼓动剧烈,立时觉得蹊跷——贺兰毓再如何离经叛道,也不至于当着其他众人的面逐猎自己的妾室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