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秋海棠(2)(2 / 2)
“姐姐,外头好大日头,真热啊!”严月娇在花厅门内揭下了帷帽,旁边秦娘姨拿了去。
秦三姐倒是没戴帷帽,但她打了一把纸伞:“是好大日头,都不敢见天了...晒黑了,回头娘得说了!”
对她们这样?的女孩子来说,一张脸实?在是太重要?了!而此时对于美女的标准,肌肤是越白越好!她们往来都是坐轿子,其实?没什么见太阳的时候,然?而这还不够,几步路的功夫也要?做好遮阳工作。
红妃拿了冰饮子给她们喝,她们先叉手对柴禟、朱英等人行礼,然?后才坐下喝冰饮子。
这会?儿,小桌上清淡小菜、点心准备好了,酒也备下了。柴禟朱英等人入座,严月娇先上前弹唱了一回,然?后下来,大家一起玩了投壶。稍等等,中?场休息时秦三姐说了一节《聂隐娘传奇》,之后又?撤了旧席,众人凑一起打马。
打马就像飞行棋,可以二到五人一起玩,这一次玩的人是柴禟、朱英、门客中?的一人,以及擅长此道的秦三姐,其他人都陪看着说说话。
“说起来王爷与郑王这半年多?倒是偶有在凝芳楼宋娘子处走动?,知不知道前两日是怎么闹的?听说是凝芳楼的一个姓关的女乐要?吞金...这倒是奇了,太平年景,女乐的营生?,就算有不如意的,也是早知道的不如意,怎么就要?活不得了?”
女乐们生?活上的苦肯定是没有的,但她们大多?心里有一缸子苦水。不过这缸子苦水在当下的生?活环境中?是早就知道的,为此闹的有,可要?寻死觅活,这在最近已?经很少有听说了。
“这个嘛...本王哪里知道。”这样?说着,他看向红妃:“你是女乐行里的人,可知道此事?”
“奴哪里知道那些??奴又?不爱与人交际,也不说这些?闲话的。”红妃不太喜欢说这些?,都是被这世道玩弄的贱籍女子,哪怕那姓关的女乐要?吞金的缘故不是那么名?堂正道,她也有物伤其类的感情——说到底,若是正常世道里,她不在这门里,说不得就没有如今的事了。
“也是,看本王说的,本王不知道,你就更不知道了。”柴琥也知道红妃,晓得她这话不是在推辞。女乐里的一些?事,只要?不是撷芳园里的,柴琥都知道了,她也常是不知的。
“奴知道,奴知道!”严月娇声音娇憨,笑了笑道:“此事凝芳楼虽有捂着,但到底捂不住...桃花洞里是非多?、小妇人多?,传闲话的自然?也就多?了。客人们谈的话不能?传,能?传的可不就是这些?了么!”
“听说是为关娘子铺床了的刘二爷,眼?下要?与她断绝。恩客与女乐散伙这也是常有的,但刘二爷与关娘子铺房才三个月不足呢!此时要?这样?,那不是打关娘子的脸么!”
“刘二...是兴盛伯家的老二罢?哦,真没想到那小子是个狠心的。半个月前才见过他一回,那时他家有个妹妹嫁到了曹家,他在外支应,看着倒是个温和有礼的孩子——这关娘子怎么想的,就算因此要?吃些?嘲,也不见得寻死啊!值不值当!”柴琥回忆了一下,然?后又?摇头道。
说到这里,严月娇就不往下说了,只是笑得古怪。柴琥见她这样?,知道里头有隐情,心里的好奇心也勾起来了。便问她:“说话哪有说半截的,里头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快说!”
到了这份上,严月娇才托出实?情:“说来也是关娘子自己不争气,这边与刘二爷好着,另一边却与马行街上‘清心斋’的少东家做了夫妻。刘二爷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大发雷霆,还砸了铺床时置办的家具器物。”
姓关的女乐以书画闻名?,她的书画还得了很多?精于此道的士大夫的赞赏。也因此,她是常常和装裱店打交道的,马行街的‘清心斋’是她常光顾的。清心斋的少东家本身就是装裱的行家,关娘子的活儿都是他做,一来二去就有了情意。
“哎!这不是糊涂么?真要?是郎有情妾有意,就别与刘二好,若这是与刘二好上后才有的事,便忍一忍,不能?么?”柴琥听到八卦,满足了好奇心,还‘啧啧’了几声。
“大王说的容易呢,哪有那么简单。不与刘二爷好,关娘子的生?活谁来支撑?再者,就是关娘子不讲排场,推脱了刘二爷,也不能?与一个装裱匠成就好事啊...说是清心斋的少东家,可清心斋在京师里算什么?若不是关娘子的书画要?叫清心斋装裱,他家少东家且登不得关娘子的门呢!”严月娇在红妃这里也是常见柴琥的,所以说话随意了许多?。
“怎么说都是你们这些?人有道理,平日里对着相好的恩客,不让他们登别人的门!平日里自己的热客却拢着好几个...如今更过分了,还与人有了首尾!难怪刘二这样?。”柴琥看向红妃,笑道:“红妃,你来说说看,你们这等娘子,是不是好没道理?”
“世上事哪有那许多?道理可讲?”红妃却没有像柴琥想的那样?变脸色,神色淡淡地?道:“最没有道理可讲的是,王爷投身做了天潢贵胄,我们这样?的小娘子却是生?出来从母,落到贱籍上,只能?迎来送往、生?张熟魏——奴是女乐,迎客送客是不得不做的,大王四处走动?难道也是不得不的?”
“再者,奴难道辖制过大王?得落大王这个埋怨?”
柴琥被红妃说的一脑门子官司,连忙举手认输:“红妃你别说了!本王不过就是说了一句,你这里就有恁多?话等着呢?罢了罢了,本王太傻,怎么与你议论这个!你这人本身就有许多?道理,读的书又?多?,更不得了了!”
“而且啊,你性子惫懒,说不得真巴不得我们这些?人心思各处都放一些?,这样?你乐得松快!”
红妃不愿意在这种事上纠缠下去,等到柴琥这样?说,她便拿起一旁的二胡,道:“奴拉一支曲子与诸位听罢。”
曲子很好听,果?然?等到曲子拉完,话题也就自然?从刚刚的‘关娘子事’转移了。
朱英摩挲着手上一支棋子,忽然?道:“红妃你如今每季有襄平公?与你开销罢?”
“是这般,襄平公?府上的管事替奴与各个铺子回账条子。”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也没什么不能?说的,红妃很自然?地?就说了。
“我昨日去襄平公?府上看他家好竹林,仿佛听见几个小厮议论,说襄平公?上一季替你开销了有四千多?贯...这是真是假啊?”
红妃自己再外面签花押,回头也让秦娘姨记账,这也是为了自己能?心中?有数。被朱英这样?问,她就转头看秦娘姨。秦娘姨在旁道:“娘子今年第一季的账条子约是四千三百余贯,后头李府的管事又?送了五百贯来,说是娘子平时赏人要?钱,这笔账又?没有账条子,便直接送了钱来,说是娘子开销完了再送。”
做女乐的,平时在官伎馆里送礼、赏人的说法还挺多?的,这钱也确实?没有开账条子的道理。
“就算算上这笔,也是四千多?贯罢?你开销那样?少?”朱英似乎是真的觉得不可思议。一季四千多?贯,一年四季就是快两万贯了,放在哪里都不是一笔小钱!但是给女乐铺床之后,作为在女乐身上花的钱,这不能?说少,可也不能?说多?。
给女乐铺床,不算铺床之前做的种种开销,只说铺床之后陆陆续续花钱,有多?的,也有少的。
过去的传统是,客人要?负责女乐的一切开销,账单报到客人那里去回,这也是如今李汨对红妃做的。但如今这样?的传统也很难以为继了,因为这样?搞的话很容易上不封顶,超出客人的承受限度!
所以在铺床之前,客人会?和女乐商量出一个数字,每季直接以‘生?活费’的名?义送来。这里面有个底限,那就是一个月两百贯,一季八百贯,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像是之前为孙惜惜铺房的客人,平均下来就是每个月两百贯。
不过,这样?按底限来的,平常往往还要?用各种间接的方式补贴女乐。比如时不时送几样?首饰,又?比如撺掇朋友来女乐这里博戏,另外住夜之后直接给点儿‘零用钱’,那也是有的。
这样?算起来,一季也有一千多?贯了。
红妃的问题是,她作为当红女乐,这个价钱是有些?不高不低的。一般恩客愿意承担全部?的账条子,那这个女乐本身就得是最顶级的女乐了...这种情况下,她们的开销也极其多?。
四千多?贯不少了,但对比红妃平日的排场,就显得少了些?。算下来,一个月才一千出头,一千贯够她这样?的女乐做什么?她平常置办的东西肯定是要?又?好又?多?的,一套衣裳上百贯,一套首饰几百贯,这不是日常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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