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竖子不可教也(1 / 2)
那名年轻先生将画推还给了许天一,看那样子并不像是故作姿态,而是诚心诚意的不愿多占便宜。
可许天一是什么人?有钱难买爷高兴,阿堵物什么的无所谓,只有琴棋书画、各色风物才是他的心头好。一向只有他让人占便宜,哪有他占读书人便宜的道理?
且不说那位年轻先生的学识十分让他佩服,就是按照王国商人诚信为本的原则,他也绝不会再要回那副《太巍钓台图》(仿品)的。
只见他并不去接那副画,而是打开折扇笑着说道:“先生此言差矣,商人经商最讲信誉,不才既然将这幅画当作彩头,就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这幅《太巍钓台图》的仿品虽然珍贵,可却是实打实由先生猜中谜语赢得的彩头。先生切不可推辞,否则就是害不才坏了自家的声誉。”
见许天一打定主意要将这幅画卷赠送,那名年轻先生就有些左右为难,这时我也向他劝道:“这位先生,我这位朋友是出了名的怪脾气,你今天若是不收下这幅画,只怕他真就会把这画放在原地,任由它风吹雨打,且不提这画的价值几何,会不会被不相干的人捡去,就是此副佳作因此而被风雨毁去,你忍心吗?”
“贤侄,人家都这么说了,那你就收下这幅画好了。书上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你和这位摊主素未平生,一看就知道是清水交情、寡寡淡淡,我看你们俩长得人模人样还算周致,勉强称得上是君子,正是应了书上这句,你就从了罢!”
哎哟!人才啊!
我看着那名神不知鬼不觉从年轻先生身后冒出来的老人不由就愣住了,居然能把君子之交淡如水解释成这样,您老也是一位奇人啊,真是把书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察觉到我异样的眼神,那老人居然很有风度地一摸胡须,那神情好像是在说“不用崇拜我,老夫就是这么博学”。
靠!臭不要脸,真是太不要脸了!
“浅薄学问而已,不用这么崇拜地看着我,低调、低调。”
我擦!他还真这么说了!
大概是震惊于老人的无耻,许天一和那名年轻先生一时也都有些哑口无言,过了一会,那名年轻先生咽了一口唾沫,讪讪地提醒老人道:“那个,夫子,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个吧……”
“嗯——?老夫记错了?”
“咳!没错没错,夫子见解独道,是学生我读得太浅,所以才无法理解夫子的境界。”
看到老人投来的一个威胁眼神,那名年轻先生居然就很没气节地认怂了。
可能是太过昧着良心,在他说出这句瞎话的时候,我甚至看到了他脑门上留下了一滴心虚的冷汗。
“嗯,你知道自己读书读得浅就好,所谓‘君子不器’,意思就是君子要表现得不成材一些,聪明人擅耍心机,让人一看就心生厌恶,身为君子怎么能让人讨厌呢?一旦让人讨厌了,许多机缘可就白白错过了,这便是断送了提升自己的机会。民间俗语‘傻人有傻福’就是这个道理!你能意识到如今的不足已经不错了,不成器才有精进的空间,这其实也是‘君子不器’的一种,读书人就是太聪明了,所以才要‘不器’,贤侄你人是没悟性了一点,但好歹还有自知之明,以我看日后还是有希望的!”
什么?君子不器还能这么解释?!
所有人都以一种惊艳的目光看着老人,仿佛眼前之人就是厚颜无耻这个词语的化身,但这位精神矍铄的苍髯老人居然一点也没觉出来这是什么意思,他很是享受的抚须颔首,似乎周围都是崇拜的目光,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位学问举世无双的大儒匠。
【主人主人,这位老先生的脸皮和你有的一拼哎~】
谢尔芬你给我闭嘴!
就这种自我感觉良好,而且精神障壁连阳离子炮都轰不破的沙场老将,简直就是千年难逢,我根本就甘拜下风好不好?!
“这、这老先生说的是,还请先生不要推辞了。”
许天一着实是被那位老人惊世骇俗的言论震撼得不轻,但好歹他也是走南闯北的旅行商人,什么怪胎奇葩没见过?这时倒还能保持清醒,不像其他人围观群众一样被精神打击得失去了意识,他赶紧用扇子一推将画卷送入年轻先生的怀里。
我估计他是害怕接下来那位老人要是再说出什么“见解独道”的观点,自己就会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名年轻先生大概也是这么一个意思,他这次再也没有退脱而是向许天一拱了拱手表达谢意。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幅画的价值,又不大想占这天大的便宜,他想了想,最后取下一块随身的玉佩交给许天一。
“既然摊主不愿失信,那我便厚颜收下此画,只不过摊主如此盛情,在下无以为报,还请收下这块玉佩,权当是你我结交的见面礼。”
“如此甚好,能结交先生这等学识渊博之人,不才也是深感荣幸。”
看到这块玉佩并非什么贵重物品,许天一也不矫情,他接过那块玉佩,同样以谢礼向那名年轻先生一拱手,权做是答谢了。
那块玉佩通体碧绿、方方正正,整体看起来并不算是太过名贵,表面也没有多做雕刻,只是在上下两端处稍稍雕饰,上为青云、下为碧波,而在玉佩的表面则刻着【致虚极守静笃】六个字。
那是《道德经》上的句子。
奇怪,仙宗出版的盗版著作中有发行过《道德经》吗?虽说在黎华山上的书库里确实有着许多包括《道德经》、《庄子》、《易经》在内的古籍,但真正发行于大陆上的只有《易经》和《黄庭经》等寥寥数本。
其余书籍,只有一些大家族或是与仙宗长辈交好的人才能借阅一二,难道眼前的这名年轻先生是什么大人物吗?
我这边瞎捉摸的同时,在心湖中,谢尔芬也同样啧啧称奇。
不过,她针对的是那块玉佩本身的价值。
【不得了啊,真是不得了,居然能这么轻轻易易的把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给送出去,这个青年不简单啊。诗萝,你看这块玉佩按照市价该卖多少金币?】
【不以现今存有的数量论,光是做工与用料,这块玉佩就至少值20枚金币左右。】
【嗯,这也是不算如今溪云青玉已经所剩不多的价格,再加上那看似平凡无奇实则大巧若拙的雕刻手法,这块玉佩如果不把价格给翻个几倍都不好意思在市场上摆出来。】
【那个雕刻手法应该是东方诸国中一脉单传的斜阳一字切,这个技术极为难学,而且溪云青玉杂质颇多,真正精良的“青溪白云丝”在一块玉石中只有三分之一,以这块玉佩的大小,只怕用料不小。】
【那副《太巍钓台图》的仿品大概也值个六七十枚金币的价格,两相比较之下,这两件物品确实是相差不多。那名年轻先生的眼光相当精准啊,只怕是那种见惯了奇珍异宝的豪门世家出身。】
一谈到艺术品相关的话题,谢尔芬与诗萝就会喋喋不休,任由她们在心湖中聊天,我也不多阻止,这时——
【诗萝,说来也奇怪,像他这种门第出身的人居然能如此平易近人,你不觉得令人好奇吗?】
【这并不奇怪,世间有千人,便有千般性格。但说到好奇,倒是玉佩上面的那六个字让我有些在意,这六个字不是靠普通刻刀刻上去的,而是由一种类似言灵的特殊法术所留,似乎具有某种特殊的留念。】
【这你也看得出?】
【剑灵的灵觉而已。】
【那我问你那个特殊的留念是什么?】
【说不上来,只是有这样一个朦朦胧胧的感觉。】
一听到她们聊起刻在玉佩上的字,我就忍不住插口说道:【那并不是言灵,而是神魂留念。】
两人话语一停,齐声向我闻到:【主上(笨蛋主人)知道?】
【读书入神魂,一念寄物上。这是仙宗的特殊术法,听起来很了不起,但其实倒也并不是什么很稀奇的术法,只是将自己读书或是对于其他事物的领悟寄存在物体上的小技量,此术门内之人多用在赠送门下弟子或是知交好友的礼物上。算是一种精神上的传授、提点,而且这个法术若是没有修习过仙宗的术法则不得其门而入,只能帮助持有者安定心神而已。】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我和诗萝、谢尔芬她们在一番互补后自然能看得出那枚玉佩的价值,可旁人却不知道,甚至许天一也看不出其中的含义来。
他和那名年轻先生这么一寒暄的功夫,一旁的麦柯希终于忍耐不住开始秀起存在感来。
“那个长得跟路人甲一样的豆芽菜!对,没错,我就是在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