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坦然(1 / 2)
飞霜殿偏殿中,萧恪之面?无表情地坐在壸门榻上?闭目养神,上?半张脸恰好?被一道阴影遮住,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有紧抿的唇角边透出几分凛然与?威压。
他的手边搁着一只已熄灭冷却了的小巧银香囊,香囊边是几块指节大小的银色碳条,正是先前从赵玉娥身上?搜出来的。
“大家,人来了。”刘康的声音从门边传来,紧接着就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内侍押着形容狼狈的赵玉娥进来。
赵玉娥双手被缚,发丝凌乱,衣衫也不复先前的精致整洁,微红的眼眶里透着不安和愤怒,偏偏口?中还被塞了一团粗布,更没了平日的美艳。
她被推着朝前趔趄两步,因双手无法动弹,一时不察,跪倒在榻前。
两边的烛火被她的衣裙带起的风扑扇得闪了又闪,将屋里的景象也照得明明灭灭。
她忍不住仰头看榻上?的男人。
他不知何时已睁开了双眼,正低头望着她,眼神冰冷无波,仿佛一座无情的冰山重重压下?。
“你胆子很大,几次越界,朕不理会,却仍不死心,今日甚至还敢弄出这东西来。”
榻上?的东西被丢在她眼前,球形银香囊登时从中间分成两半,其中的香灰撒出来,落了一地。
赵玉娥瞪着狼藉的地面?,原本的不安慢慢冷却,只剩下?倔强和困惑。她想开口?说话,却因口?中塞着粗布,只能?用眼神无声地与?他对?视。
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再无法挽回,索性不做无谓的挣扎。
“怎么,有话说?”萧恪之对?上?她的目光,看不出太多?的喜怒,只伸手抽出她口?中的粗布,“朕给你个机会。”
赵玉娥半点也不露怯,一得自由?,便挺直身子,干脆道:“是,玉娘有话想说。玉娘想问一问陛下?,为何别人可以,玉娘却不可以?是玉娘不够美,还是不够温柔?又或者?,陛下?嫌弃玉娘丧父寡居?玉娘并不奢求陛下?的倾心,只求太极宫中的一席之地,为何陛下?就是不允?”
她说的“别人”,自然是上?回在马场上?见到的那个不知身份的女人,也正是因为那个女人的出现,才让她生出今夜的这番心思来。
萧恪之目中露出一丝惊讶。
他先前便有些看出这个赵二?娘的性子,恐怕也是个极有主见、极大胆的女子,今日再看,果然如此,甚至比他想得更直接些。
可不知怎的,他看着眼前这个颇有颜色的女人,脑海却不受控制的闪现出另一个女人的身影,那个女人,现在正在他的寝殿里安睡。
他忽然也想问问自己,为何同样有心机,同样对?他别有所求,他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对?上?其中一个,冷静自持,毫不动摇,而对?上?另一个,却早已乱了心神,身不由?己。
这大约是他的迷瘴。
他似乎对?她的话不再有兴趣,慢慢移开目光,淡淡道:“你以为朕是什么人?但凡是个女人,就该来者?不拒吗?朕喜欢的女人,她就是最低贱的女奴也无碍,朕不喜欢的,就是天上?的神女也无用。你听懂了吗?”
赵玉娥咬着下?唇,眼神有些受伤。
她听懂了,无关美貌,无关身份,无关性格,他只是对?她没有半点兴趣罢了。
这大约是她这二?十多?年的人生里听过最伤害她的自尊的话了。
过去,长安城里的这些贵族女郎们有不少曾嘲笑过她武将世家的出身,可她从未因此妄自菲薄,她总觉得那只是因为自己站得还不够高而已,待她有一日能?将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时,定不会再有人敢这样轻视她。
她生的貌美,性情直接大胆,从没哪个男人会这样忽视她,今日这一番话,实在令她难堪不已。
“陛下?,玉娘是赵家娘子,放眼整个大凉,能?和陛下?的甘州军相提并论的,只有玉娘兄长手中的播州军,我赵家在播州经?营多?年,于陛下?而言,是一大助力,陛下?为何要拒绝?”她心有不甘,咬咬牙继续问出来。
这一回,萧恪之却忽然笑了。
他从榻上?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站在她面?前时,显得身形更加魁梧健硕。
“与?甘州军相提并论?那恐怕只是外人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他在军中摸爬滚打这些年,甘州军早已被他训练成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能?挡北戎数倍于己的铁骑,称他们为边地的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而播州军,二?十年前兴许还能?与?之媲美,到如今的赵伦手里,只能?借着地势挡一挡小小南诏罢了。
只不过,这些年里,朝中鲜少将重心放在军中,大多?人都不知其中的变化。
他的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睥睨气?势,似乎根本看不上?人数众多?的播州军,令赵玉娥心中一阵悚然。
他的语气?却越发意?味深长:“况且,播州军在谁手里,难道不是朕说了算?你赵家若当真这般有用,你又何必这么急着接近朕?”
这下?,赵玉娥彻底僵住了,脸色发白地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好?了,今日就这样吧。下?回若再不知分寸,朕会直接送你去大理寺刑狱,让你兄长也从播州回来看看你。你听懂了吗?”
他并不打算今日就重罚赵玉娥。一来,这女人的伎俩,他着实有些看不上?,闹大了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这几日,他已经?因为女人的事招来不少议论了,实在不必再给自己惹非议;二?来,眼下?能?接任赵伦的人选还未定下?,这时候不宜节外生枝,让南边多?生事端。
赵玉娥咬着牙紧张地盯着他,却再不敢像方才那样大胆地直接发问,只能?木着脸点头,由?着他让人进来,重新押着她离开飞霜殿。
他的话让她忍不住怀疑,他根本早就知道她兄长在播州的处境,甚至她父亲当初与?南诏的事,也被摸透了。
这时候,屈辱、受伤都已不再重要,若他真的知道了,那他们赵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