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2 / 2)
叛军知晓事迹败露,为杀人灭口,背水一战。
对待拔刀相向的昔日袍泽,夏景行与刘参将亦不手软。
沐祁归所率骑兵虽则勇猛,战无不胜,但到底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身心疲惫,又逢上叛军人多势众,一时间竟相持不下,死伤大半。
浓郁的血气映红了皑皑雪山。
沐祁归又斩一人,黏连的伤处再次崩开,她的面上已无血色,意识渐渐模糊,却强撑着一把抓上受伤的右臂。
血肉在指尖溢出,彻骨之痛让沐祁归倒吸一口凉气,登时清醒过来。
朦朦的血光尽头,有大军威呵奔来。
为首之人,正是沐祁归敬重信任的父亲——镇国公沐承昌。他的身后,是沐祁归唤作叔叔伯伯的镇国公旧部。
这队人马是父亲的亲兵!
沐祁归神色一松。
他们得救了。
沐祁归手下骑兵士气大振。
沐承昌一声令下,大军冲向缠斗在一处的两方军队。
沐祁归以剑撑地,行近沐承昌。
沐承昌见状,连忙伸手去扶,“祁归,这五年来,你受苦了。”
向来严厉的沐承昌,难得露出这般温和的神情。沐祁归纵使疑惑,也不禁有些动容,“父亲言重。”
沐承昌拍了拍沐祁归的肩膀,“祁归,你可想回家?”
沐祁归本就失血晕眩,这会儿渐渐反应迟钝起来。
沐承昌继续道:“皇上已经下诏,给你和宁王赐婚。”
“宁王?”
沐祁归微蹙眉心,似在回忆这个名字。
良久,她想起了什么,“莫不是摄政王?”
沐承昌见沐祁归有印象,眼底染上笑意,“正是,祁归,这下镇国公府的百年基业得以稳固,你也能歇歇了。”
“你们在做什么!”
夏景行的一声怒吼,激得沐祁归一惊。
她猛然回过头去,竟看到沐承昌带来的亲兵并未斩杀叛军,而是在诛杀……与她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
一个个熟悉的面庞,满带着不可置信,倒在血泊里。
可怜那老邓,手里还紧紧捏着匆忙塞进衣袖的染血家书,却是再无知晓内容的机会。
“父亲!”
沐祁归转身欲问。
回应她的,是胸口一阵冰凉的刺痛。
穿心而过的,是沐承昌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沐承昌静望着沐祁归,满面的痛心疾首,“别怪为父心狠,你但凡肯乖乖死在为父收买的叛军手里,也不会害死那么多人了。”
“为……为什么?”
沐祁归揪住沐承昌的玄甲,缓缓滑跪在雪上。
沐承昌厌恶地甩开沐祁归,“你记住,你不是死在为父手里,而是遭匈奴伏击,为国捐躯。为父率亲兵营救,可惜晚了一步。想来,圣上会念在镇国公府三代忠勇的份上,将你妹妹赐婚给宁王。你巩固镇国公府百年基业的使命已经完成,大可放心去了。”
温热的血不断流失,沐祁归周身越来越冷。
昏昏沉沉间,沐祁归看到夏景行急冲过来,一贯不驯的星眸深处是她读不懂的沉痛。
一刀斩下,几柱香前还矜贵意气的年轻副将,身首异处。他的头颅在雪地滚落,沾上泥土和雪沫。
刺目的血喷涌而出,溅在沐祁归逐渐失去生机的脸上,温热猩红。
她凄苦一笑。
镇守雁陵关五载,他们拼出与匈奴人大战的尸山血海,却死于至亲至信之人的算计。
……
为了毁尸灭迹,沐承昌命亲兵,将沐祁归及其下属骑兵,堆在一处就地焚烧。
大火在风中窜出丈余火舌,张着血盆大口,将一切吞噬殆尽。万般肮脏罪恶,似都湮灭在呼喝的风声,和火爆声里。
灼热的火焰,跳跃不休,燎烂皮肉,空气中满是焦味。
夏景行掉落的头颅一转,瞪向沐祁归,俊朗的脸上满是陌生的凄厉神色,“小爷不甘。”
他张口呕出血来,面目渐渐狰狞,支离破碎,“不甘!”
飞灰散去,数百张朝夕相对的袍泽面孔,在业火尽头呻.吟呼啸,“不甘!不甘!不甘!”
“啊!”
沐祁归捂着刺痛的心口,惊恐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熟悉的烟青花帐。
她蜷缩在床角,额上青筋暴起,面色苍白如纸,浑身大汗淋漓。
梦里的嘶吼,仍在耳边回荡,宛若恶魔诅咒,声声泣血。
第四次,这已是沐祁归重生以来第四次被前世的噩梦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