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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凝,暗淡无?光,唯有他?们?手上?提的灯盏,勉强照清了来人身上?的红纱裙。
烛火摇曳,重?重?树影洒落在那人身上?,一步步走近间,明暗交错的影在衣裙上?不停流转,黑红交织,衬得那人似鬼魅一般,恍若携了一身的凶煞气。
众人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连方才最为镇静的秦学正也绷紧了身子,直到那人走出树下,来到他?们?近前,几人才陡然松了口气。
赵明锦嘴角一弯,将手上?仍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往上?拿了拿:“长夜漫漫,诸位也饿了?”
四位夫子神色复杂,秦学正也拧着眉头,唯有向学监敛了方才的沉着气势,笑吟吟地瞧她:“石先生年纪轻,饿的自然快,这红薯是……”
“馔堂已熄了灶火,我在书?院外架柴烤的。”
众人一同看了看她指的方位,又回头看向刘夫子,刘夫子抬袖在额头上?抹了一把:“许是我老眼?昏花,将烟气当成了鬼影,看错了看错了。”
赵明锦眉梢一扬:“所以学监兴师动众,又要掌灯又要敲锣的,是以为我被鬼捉了去?”
“石先生说笑了,”向学监朝她拱手,“书?院建于山腰,远离尘俗,虽能让学子们?静心研读,却难免遭山匪流寇觊觎,万不可大意?。”
她略一点头,配合道:“多谢学监记挂。”
之后两日,赵明锦照旧在书?院中闲逛,虽未正式上?武举课,却也与不少人打过照面,二十九个学生认识了七七八八。
她走到一片青葱翠竹下,正巧见不远处有两人迎面走来。
那其中一人步履沉缓,衣摆飘然,举手投足间自带灼灼风华。
旁人穿上?这身衣袍,就?同沐了露水的嫩葱一般,叶濯穿上?这身衣袍,偏就?显得身形颀长挺拔,愈发清俊无?双。
就?是脸上?动过手脚,长相太普通了些。
两人走近,一齐停下脚步,躬身拱手对她拜道:“石先生。”
赵明锦嗯了一声,强压下翘起的嘴角:“不必多礼。”
待他?二人站直,她随口问?道:“你二人是……”
叶濯身侧那人率先开口,朗声道:“回石先生,学生裴敬。”
随后叶濯的声音才响起,依旧是往日温润含笑的语气:“学生陈……”
话没说完,黄怀安不知从哪条小?路里钻了出来,语气颇酸地打断他?:“石先生,这就?是学生之前与您提起的,那位远道而来大名鼎鼎的陈行之。”
赵明锦与叶濯对视一眼?,又颇为默契地一同移开目光,两人神色皆是淡然,唯有站在一旁的裴敬在见到黄怀安后,目光沉凝下来,神色带了些敌意?。
“先生,”黄怀安凑到赵明锦身侧,小?声道,“陈行之近些日子在课上?出尽了风头,言语间很是瞧不上?我等京师子弟。先生与学生同来自京城,断不能让他?这般猖狂,定?要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这还是个教?唆挑拨的好手。
她嘴角一动正要说话,不想裴敬忍无?可忍地先开了口:“黄怀安,我等皆为求学而来,井水不犯河水,你处处挑衅,我与行之兄不愿与你计较,你别欺人太甚了。”
说罢,裴敬又朝赵明锦一拱手,很有些刚正不阿,宁折不屈的倔强:“石先生受皇命而来,乃众人之师长,京城如何?,靖州又如何??我等一心向学,先生自当一视同仁。”
“我同先生说话你插什么嘴,”黄怀安被他?一番慷慨陈词说的有些没底气,只继续游说赵明锦替他?出头,“石先生,你听听他?说的,分明是在暗指您……”
赵明锦懒得听他?废话,拿眼?尾余光瞥他?:“你这几日经常欺负他??”
黄怀安一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口中的“他?”指的是陈行之。
“我……没有,我怎么会,皆是同窗,哪能算得上?欺负,不过是开玩笑罢了,而且……”
而且这人看似和善老实,实则是个心机深沉的,没有一次让他?讨到好去不说,反而害他?被夫子责骂。
就?连向学监对他?都不似往日那般关照了。
他?暗中瞪了叶濯一眼?,走了个郑锡,又来了个陈行之,永远有人骑在他?的头上?,他?不服!
赵明锦勾起一侧嘴角:“开开玩笑倒也无?伤大雅。”
听她这么说,黄怀安有些得意?,不过转瞬,那得意?就?僵在了脸上?。
“但欺负人,我可看不惯,”赵明锦看着叶濯,很是认真的问?,“他?欺负你了?”
叶濯薄唇勾起抹浅笑,眼?中闪着只有他?二人才能看明白的深意?:“只是互相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黄怀安:“……”
是夜,黑云遍布,狂风大作,轰隆雷声响彻天?际。不多时,闷了两日的雨终于酣畅淋漓地落了下来。
赵明锦躺在寢被中,听雨声扫过茂密纵横的松枝,刮过檐下垂着的灯笼,最后卸下所有力道,轻轻打在门?扉与窗格上?。
早年在山谷中,她就?颇喜欢在夜里闭眼?听雨声,那时脑海里闪过的都是师父教?她的招式以及和师兄过招的情景。
后来师父命她前往长安,也不告知她要做什么,只是板着脸同她说——若无?师命,不得回山谷,亦不得私自离开京城。
当年一别,已有六载未见。
初时,她还会经常想起师父和师兄,近两年倒是愈发少了,今夜更是一点儿也无?。
赵明锦翻了个身,眼?前闪过的全是前夜的情形。
那夜,她原本打算去后山探探,可却在刚翻出书?院院墙,撞上?了不知是巧合,还是已等在那里许久的叶濯。
见她出来,叶濯竟然丝毫不惊讶,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抬手就?将刚烤熟的红薯递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