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1 / 2)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珠似乎从她这侃侃而谈的话里捕捉到了什么。
她先前就怀疑金陵出事,多半是辽国的手笔,如今听萧绰这番话,隐隐约约都透露着对?南唐以及中原的野心,她还说金陵的姑娘都柔软如水,那么是不是自己亲眼见过??
白珠垂下?眼帘,无意识地拨弄着手腕上的玉镯,闲谈道:“其?实吴越一带的姑娘也好,方才那位禹县令的夫人便是越州人,三十多岁的年纪,脸上肉皮紧实得?如二八少女,身段也玲珑可?人。”
论起女人来,萧绰有一股与身俱来的豪迈,她正在兴头上,很愿意谈论自己的所见所闻,“江南水乡一带的姑娘都好,那肌肤可?真是赛雪,只是金陵里的更占个头功,‘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嘛。都是帝王州了,肯定是不俗的,就说那秦淮河畔,花船画舫数不胜数,莺声燕语的,多喜人。”说罢一叹,“哎,只恨我不是男儿身,消受不了此等美?人恩。”
所以是真的去过?了,看来辽国对?南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虎视眈眈了。
白珠趁着她心情不错,难免多说了几句,有意引人露些破绽出来,“没想到萧姑娘不仅身手好,还能出口成章,可?见对?诗书上是很通的,看来那些传言都不是空穴来风啊。”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没有人听到赞誉不高兴的,萧绰也不例外,她本就是个看脸下?菜碟的,又因着那只玉铃,对?这位晋王妃颇有好感,又听说了她也才过?及笄,比自己大不了两三岁,正是同龄人。
她上头原也有两位姐姐,但?年纪相差都很大了,彼时初初有记忆起,姐姐便早早出阁嫁人,不大回家,也不大见面,而那些个同她年纪相仿的贵女们又没有几个合心意眼缘的,所以遇上了一个能说上几句话的,确实是难得?。
萧绰挺直了腰杆,“我们辽国也有不少数得?上名号的汉人,虽?是私奴,但?打从我懂事记事起开始,就知道他们打心眼里是瞧不上我们辽人的,常在私下?说我们是未教化之?地,是只会打架的蛮夷,我就气不过?,非要让那些汉人瞧瞧,辽人不仅会打仗,对?于中原的书礼也是绝不逊色汉人的!”
以畋鱼为食,皮毛为衣的游牧民族,为什么在历史长河中频繁攻占南下?,甚至在宋以后的金、元、清朝皆是取代了汉人政权呢,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被迫的境地。
古往今来,人们对?于游牧民族,第一反应便是贫瘠和落后,因为他们恶劣的生?存环境,致使其?所占的国土根本无法进行农耕,而农业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有土地才有粮食,有粮食才能填饱肚子,只有填饱了肚子,才会有源源不断的生?产力和人口。
那么一个靠游牧为生?的民族,在四季更迭的不变环境下?,遇上寸草难生?的寒冬,他们便难以维持基本生?存,偏偏这个时候,他们的旁边住着一群富饶的邻居,谁能不眼红?
于是自?而?的,冲突就产生?了,加上天生?体力上的优势,历史上北方游牧民族的骚乱一直中原王朝的一块心病。
前有匈奴,便建立了万里长城,后来的西夏、蒙古、女真、及建立辽国的契丹族,没有一个不对?这块中原肥肉垂涎欲滴的。
在五代十国里,辽国占准了先机,从后晋手里接来了燕云十六州,于是卯足了劲儿发展,渐渐成为了这个时代数一数二的存在,既?有了地有了人,不用担心食不?腹,衣不蔽体,继而‘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终于有了大把时间,可?以用来认字读书,出口成章了。
不管怎么说,知道学习总归是好事,对?于这位将来要在辽国历史上叱咤风云,只手遮天的女人,白珠还是有心想打好关系的。
可?旁边的杏月听不下?去了,她向来胆儿不大,但?今天也破天荒说了句心里话,“你?们辽人既?要学书礼,怎会不知‘礼为不逾节,不侵侮,不好狎。修身践言,谓之?善行’,眼下?将我们这样虏来,同强盗土匪有什么不同!”
萧绰一记眼刀剜了过?去,怀里的黑猫也应叫了两声,她哼笑道:“所以这就是你?们汉人的迂腐之?处了,学了些之?乎者也,就把自己给套了进去,殊不知人只有先填饱了肚子,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才有闲情雅致学那些书面上的大道理。你?恐怕没被饿过?肚子吧,你?知道顶着寒冬腊月的大雪,帐中却颗粒无存的时候有多难熬么?我们辽人比你?们汉人强壮有力,从来不会伤春悲秋,自暴自弃,我们那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可?你?们呢,分?明胆怯又懦弱,占着那么好的屋子,那么温暖适宜的环境,不仅有数不清的珍馐美?味,还有锦缎和金玉来装饰你?们的生?活,你?们却仍不满足。上天如此不公,想拼命活下?去的人却活不下?去,不该活下?去的人却什么都有….不过?也没关系,这一切我们都会一点点拿过?来。”
杏月被她噎了回去,顿时满脸通红,只得?小小声辩驳道:“凭什么说我们就不该活下?去….”
萧绰顺手撸了一把猫毛,操着慢悠悠的声口道:“有本事就拿拳头说话,没有本事就闭上嘴。割地认父,这就是你?们汉人的气节,当?初这十六州是怎么给到我们手中的?哦…想起来了,好像是那石敬瑭自己巴巴拱手送上来吧。”
她说这话时,眼中流露出来的狠厉跟方才截?不同,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十二三岁小姑娘会有的心性,??是能成大事者,都是从小就异于常人,天赋异禀啊。
杏月哪里能说得?过?她,绞着手里的袖子不敢再啃声了。
马车不知驶了多久,中间还换了一匹马,到后来天光微亮时,外头有人不知对?萧绰说了什么,她抱着猫高高兴兴地跳下?了车。
她一走?,杏月整个人终于松散了下?来,歪在靠背上直淌眼泪,“完了,这下?完了…落进了辽人手里,还能回去吗?”
说着吸了吸鼻子,似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奴婢往前瞧话本,里头的丫鬟都会跟主子换一身衣裳替着顶上,要不这样吧,王妃您待会儿跟奴婢换下?衣裳,寻到机会就跑,奴婢给您护着。”
白珠看着眼前那涕泪横流的小脸,白了眼道:“得?了,靠你??我恐怕走?不了几步就要被抓回来。”
当??这话是玩笑的,她有这份不畏死?的心意,白珠暂且收下?了,略微活动了下?脖子和手臂,美?人也终于有了些反应。
早在刚才跟萧绰闲谈时,她就有了个大胆的主意,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一面暗暗抚顺着美?人,一面同杏月压声道:“我是跑不掉了,他们这趟用得?是调虎离山之?计,攻瓦桥关是假,要抓我才是真,所以怎么可?能让我跑了…”说着朝杏月投去诡异的笑容,“但?你?不一样,你?是顺带捎上的,你?可?以跑。”
杏月听不大明白,“奴婢怎么能跑呢,奴婢跑了王妃岂不是危险了!”白珠却道:“你?在这儿才碍事,而且我要你?跑,是要回去跟殿下?透个信。”她朝人招了招手,附耳私语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