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军事改革(一)(2 / 2)
“兵者,诡道也!国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朱厚熜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点验结果还未报来你就不清楚么?平日你内阁与兵部就不曾掌握各卫所兵马之数么?”
跟丁大夔一样,李春芳的头上也冒出了一层冷汗,赶紧离座跪在了地上:“臣职有失……”
朱厚熜又一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失职么?时下国朝军备废弛,内阁与兵部难辞其咎!”
皇上直接点到了内阁,作为辅的夏言也无法安然坐着了,他扶着矮凳颤巍巍地跪了下来,说:“臣等有负圣托,其罪已不可以昏聩名之,请皇上责罚……”
其实,夏言、李春芳和丁大夔分别作为内阁辅、分管兵部的阁员和主管全**务的兵部尚书,他们又怎能不知道卫所军的实情,只不过这情况实在太恶劣,不敢说给皇上听而已。
见自己的下马威奏效,朱厚熜又拿出了一副宽厚仁君的口气:“都起来吧。朕非昏聩之君,也晓得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军备废弛如斯,主要罪过还在朕的身上。夏阁老是揆,当着朝廷的家,李阁老还兼管着工部,都是诸事缠身,一时照应不到军务也情有可原。丁部堂,你掌全**务,谋划军机,其任何其之重,擢升罢黜一个千户之事也怪不到你头上。”
前一刻还是雷霆万钧,下一刻却又是和风细雨,跟着三位大臣一起进来的吕芳对主子这种恩威并施的驭臣之术也不禁暗自钦佩。
待三位大臣坐回原位,擦去头上冷汗之后,朱厚熜才说:“朕也晓得,自太祖高皇帝定下国朝卫所军制之初,因士兵逃亡和换籍之事层出不穷,全国卫所兵员就从未满额。再者,朕御极二十二年来,除九边与沿海诸省之外,其他各省府都承平无事,卫所实际兵员自然不足规定编制。可朕却没有想到景况竟糜烂至斯,让朕览之不胜骇然之至!”说着说着,他又生气了,重重一掌拍在了御案上:“从正三品的总兵到从六品的守御千户,各级军官将佐只知道驱使麾下军卒充作仆役,还要吃空额、喝兵血,却不晓得练兵演武,整军备战;各地卫所军卒兵不象兵,民不象民,莫说上阵杀敌,便是缉捕盗贼也不堪其用。朝廷每年耗费数以千万计之粮饷,养着数百万军队,却不能保境安民,以至北边不靖,东南倭患日甚一日,累及北地及沿海诸省数以百万计之百姓深受其害,流离失所甚或身死国难,这样的军队要之何用!”
现实情况也不由得他不生气——从已点验完毕的北直隶、山东、山西、河南等省来看,沿海备倭卫所尚能保证有三分之二的兵员,其他卫所兵员均不足半额,甚或个别卫所,实有之兵仅及规定编制十分之一,这还是卫所长官为应付点验,将全部军户家中男丁尽数征集之后的统计数字,北直隶某卫指挥就是因为实在拼凑不起来军队,害怕常年吃空额的事情暴露而畏罪自杀。兵额不足还在其次,士兵训练更是严重不足。明军实行军屯制,规定边地守军十分之三守城,七分屯田;内地军队十分之二守城,八分屯田,也就是说能进行经常性军事训练的兵力只有20—30%,可即便是这为数不多的兵员,也经常被卫所指挥、守备千户等各级军官当成廉价劳动力用于营造、运输或留在家中充当仆役,一年能用于军事训练的时间屈指可数,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也只能怪自己倒霉,摊上这样的一支军队,别说是象其他穿越大大一样先灭日本,再统一亚洲,最后称霸地球,就是保障国家安全都力所不能及,难怪明朝拥有当时世界上最庞大的常备军,却只能龟缩在绵延万里的长城内,不但被北方游牧民族欺负,还被那些在内战中战败沦为海盗的倭寇搅得惶惶不可终日!
真是知道的越多越沮丧,他现自己当初对明军现状最保守的估计还是太理想主义,现实情况的糟糕程度简直让他瞠目结舌,连抽身而去从此退隐山林不问世事的想法都不止一次地悄然自他的心底升腾而起。
可是,他是皇上,是这个泱泱大国的最高统治者,不可能潇洒地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因此,在生了一阵闷气之后,朱厚熜对再次战战兢兢跪下的几位大臣和吕芳说:“朕决意撤裁整合缺编在半数以上的卫所,抽调各撤裁卫所精壮部卒在京师编练新军,不知你们几位意下如何?”
几个人都愣住了,皇上当初下令点验全国卫所兵马,任谁都能看出来皇上对军队现状十分不满,肯定要厉行改革,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皇上的动作这么大,一刀就砍在了明军的建军根基——卫所军制上。
沉默了好一阵子,夏言昂起头说:“皇上,臣有话说。”
“哦,夏阁老若要说话,还请坐下。大家也都起来吧,不要动不动就跪着,朕说过,御前议事之时下跪可是要被朕罚俸的。”</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