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豪情一赌(一)(2 / 2)
“那爹怎么回来了?莫非爹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么?”
“谋逆是灭九族的罪,若你爹断然拒绝与他们一起举事,他们还能让你爹活着离开么?我推说要找你这工部营造司的主事打听九门布防之事,这才骗过了他们,得以脱身回府。”严嵩看了看书房的铜壶滴漏,焦急地说:“时辰已不早了,你莫要再耽搁,快快寻机出城禀报皇上,恳请皇上调兵入城平叛。”
严世蕃却不动步,说:“爹,既然他们子时才动手,现在离子时还有几个时辰,倒也不急这一时。容儿子放肆说上一句,爹可想好了?”
严嵩怔怔地望着儿子,说:“想好了?想什么?”
严世蕃的眼睛里闪出兴奋的光芒:“这可是天赐于我严家的良机啊,爹!若是成了,一个世袭罔替的国公爵位便是我们严家的了。”
“成了?”严嵩哑然失笑:“可笑!你以为就以那几个侯爷府中各不过千人的府兵家将,还有薛林义手下那不足五千之众的卫所军,便能把我大明给亡了?”
“如今御林军不在内城,大内守备空虚,或许事有可为……”
“真真如薛林义那帮闲散勋贵一般愚蠢!”严嵩喝道:“御林军虽不在内城,圣驾却也不在宫中,大内不过几处殿宇几间房子而已,占之何用?”
严世蕃这才明白过来,奇怪地说:“对啊!他们为何做此之想?”
严嵩竟笑了出来:“还不是陈以勤那个老东西给他们出的主意,要效法英宗‘夺门之变’。”
明英宗正统年间,瓦刺犯边,明英宗朱祁镇亲率五十万大军北征,因权阉王振弄权误军,导致明军丧师土木堡,英宗也成了瓦刺的俘虏。朝臣拥立英宗之弟郕王朱祁钰即位,年号景泰。其后明军大败瓦刺于北京城下,两国议和,英宗返国,被尊为太上皇,景泰帝将其移居南宫,供养甚薄。景泰八年,一些别有用心的文武大臣左副都御史徐有贞、京师营团军指挥使石亨等人与太监曹吉祥勾结,趁景泰帝病重之际,劈开南宫大门,拥英宗于朝堂复位,史称“夺门之变”。
“夺门之变?”严世蕃也笑了:“陈以勤那个老东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陛下膺天明命,入继大统已二十三年,如今却从哪里再寻一个英宗来坐天下?”
“陈以勤那个老东西给他们出的主意,让他们夺得玉玺之后诏告天下,尊皇上为太上皇,由庄敬太子即位大宝。”
严世蕃不屑地说:“这就越可笑了,莫说玉玺重重巨锁锁在尚宝监的宝库里,若无内应断然难以找到;便是找到了,有真命天子在,玉玺矫诏顶个屁用!”
“不错,皇上春秋鼎盛,安坐朝堂之上,呼吸之际有雷有风,竟也有人做此痴心妄想!”严嵩笑道:“一帮蠢货找了个迂腐书生出主意,他们真拿陈以勤那个书呆子当徐有贞那样足智多谋的鬼才呢!”
“儿子记得四年前皇上要潜心修道,欲令庄敬太子监国。陈以勤那个老东西上疏力谏,还伏阙痛哭,说什么‘亘古未闻皇上在位,却令年方五岁的太子监国之例’,如今倒好,却要拥立还不到十岁的太子为天子了,那个老东西果然不是个好东西啊!”
“这倒正合了薛林义那帮人的心思,主少国疑,正可专权擅政嘛!”
“其心可诛!”严世蕃应了一句,又问道:“莫非爹真以为他们事不可为?”
严嵩斩钉截铁地说:“若真能成事,我大明都不晓得被亡了多少次了。或许皇上不需动刀兵,一个太监,一纸诏书,便能令他们灰飞烟灭!”
“爹莫要忘了,城外还有鞑靼二十万大军,仇鸾也有十万之众,儿子料想他们或许不似爹说的那般不堪一击……”严世蕃沉吟着说:“儿子明白了,这拥戴新君的不世之功,那些人且舍不得被别人分一杯羹去呢。”
严嵩摇摇头说:“也不尽如此,说到底他们还是没有夺天位自得的胆子,若是放鞑靼进城来,事情便无法收场。即便鞑靼无有再占中原之野心,仇鸾岂是那等好相与的?退一步说,哪怕仇鸾也不敢黄袍加身,手下那些与他一同起兵靖难的将佐军卒又怎能没有封公拜侯之心,少不得也要窜唆着他窥测天位。若真是那样,仇鸾手中毕竟有十万兵马,以薛林义他们手中那点实力,未必能保住今日之荣耀!”
“爹说的是,这些人也真是蠢到家了,做了初一却不敢做十五,又是各怀鬼胎,只知道打自家的小算盘,确不是干大事之人,还不如当初便不要生这等不臣之心,安安稳稳做他们的铁帽子侯爷,还能保得家门有存,香火不灭!”
“若他们能如你这般晓事,或可放手一搏。”严嵩不屑地说:“一帮钟鸣鼎食的公侯勋贵,再加上几个迂腐的书呆子,能干得成什么大事!”
严世蕃的眼睛里再次闪出兴奋的光芒,压低了声音说:“爹既说到干大事,儿子倒有个主意:不若儿子先不出城,待离子时不到一个时辰再奏报皇上。爹意下如何?”
严嵩打了个寒噤,象是看着一个魔鬼一样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这……这是为何?”</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