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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是。泰班说他今天要叫合体兽来。」
我大概会发疯,不断跳来跳去之后因为心脏麻痹而英年早逝。泰班说什么要让我学习如何调整力量,其实在我们村子每天都看到不少怪物,可是他每次都叫来一些连我们都没看过,打起来很辛苦的怪物幻象。因为是幻象,虽然不会真正死掉,但是战斗的过程中很有临场感,弄得我非常紧张。
「为什么不召唤一些狗头人之类的东西来呢?」
「你不是戴着opg?至少也要找跟你旗鼓相当的吧。」
「你的意思是合体兽跟我旗鼓相当?」
「反正又不会死,你有什么好不满的?」
「可是被杀的感觉很差啊!」
泰班只是在那边嗤嗤地笑。死亡那一瞬间的感觉真的很差。不管是被石像怪的爪子打中,在地上打滚之后,还看见石像怪在上飞的时候,或者是被蛇女怪的尾巴缠住,听见自己肋骨断掉的声音,感受到蛇女怪吐出的气息吹在我脸庞上的时候,那种既可怕又讨厌的感觉真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啊,在这里我要为自己作一些辩护。到最后我还是一剑把石像怪的头砍了下来,而蛇女怪一丝不挂的上半身……看了会有些不好意思啦,所以我跑到它的背后,把它的翅膀拔了下来。既然是幻象,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自己的伤口也是幻觉,根本不会受真正的伤。
但是今天泰班要叫出合体兽的幻象。天啊。直接把我杀了吧。我想求他至少让我死得有格调一点!但是村里的人根本不顾我的心情,好像集体郊游一样跑来参观,所以我感觉更凄惨了。
「心情不要这么糟嘛!你现在已经很不错啦。」
乔薇尼轻轻地拍了拍我肩膀。说起来我现在已经很少因为无法控制我自己的力量而胡乱转起来。某种程度上我已经可以随意操纵力量了。但是我只是个蜡烛匠而已啊!不是受过正规训练的战士。就算我戴着opg,也还没办法跟合体兽战斗的。
「咦?这是什么声音?」
泰班突然说出了奇怪的话。我看了看泰班。
「很急的脚步声,应该是士兵。发生了什么事?」
果然一阵子之后,我就看见前面有很多士兵跑来。他的耳力还真好!士兵们一看到村人还有站在前面的泰班,就更急忙地跑来,还一面喊着说:
「泰班先生,有急事,有危急的患者!」
啥?有危急患者?
「泰班,我背你!」
我二话不说,就把泰班背了起来。以泰班那种体重,我一点都不觉得重,我一面开始跑,一面大喊:
「城里面会有什么危急患者?」
村里的人也吓了一跳,急急忙忙开始跑。士兵们在我身边跑着,对我背上的泰班说:
「今天早上有一个征讨军士兵回来这里了。但是他受了重伤!哈梅尔执事叫我们赶快请泰班先生过去……」
什么?征讨军,难道是瑞兹征讨军?而且还受了伤,而且又只是一个士兵。其他人,包括指挥官都没回来,只回来了一个士兵?泰班在我身后阴郁地说: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到达城里,就发现哈梅尔执事正在宅邸的玄关焦躁地等我们。哈梅尔执事看到了我背着的泰班,马上打开了玄关门,把我们接到大厅里头去。并且不让其他人进来。
「患者需要安静。你们想必一定很急着想知道怎么回事,但是请你们先忍耐一下。」
「等一下!执事大人。你是说只有一个人回来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请你安静下来!我会慢慢解释的!」
「喂!回来的是谁?这个应该要先说吧?」
哈梅尔默默地摇了摇头,好像只想让泰班一个人进去。哈梅尔执事一看到背着泰班的我,就作出了不太高兴的表情,但是我现在除了当泰班的眼睛,也在当他的脚,所以后来哈梅尔还是让我进去了。接着哈梅尔看了看卡尔。
「卡尔,你也请进吧。」
卡尔点了点头,走了进去。我们三个人一进到里面,哈梅尔执事就「哐」一声将门关了起来,然后对外面的那些居民说话。但是我们三个根本没有余暇听那些东西,就被士兵带到了楼上。
我无法抑制自己的紧张感。到底会不会是爸爸?千万一定要是爸爸!虽然身受重伤,但总比回不来要好多了。可是进去一看,躺在二楼寝室床上的却是个年轻士兵。而且还是首都来的不知名重装步兵。
他看来一点都不像濒临死亡的人。我虽然不知道濒临死亡的人到底应该是怎么样,但是看他的脸色也没什么异常,不但没流汗,也没发出呻吟。然而他旁边的城内女侍将被单一掀开,我的嘴里却发出了呻吟。
「你干嘛大呼小叫的?」
对于泰班的问题,我没办法回答。士兵脸色虽然苍白,却还是一副平静的表情。但是从他胸部一直到腹部却有着极为严重的伤口。那不是好几道伤,而只是一个伤口,但甚至让人看得见他的肋骨。我放下了泰班,感到头脑一阵晕眩。
卡尔抓住了泰班的手,带他到那个士兵的面前,我虽然头昏眼花,也还是走了过去。泰班用手指尖摸了摸伤口。士兵虽然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却没有露出疼痛的表情。反而是他先向泰班开口:
「您就是执事所说的那位巫师吗?」
「嗯。到底怎么会变成这样?不,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克拉拉!」
「是的,我在这!」
「热水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吧?」
「旁边就有了。」
我将毛巾沾湿,本想递给泰班,但到后来还是由我直接擦拭这个士兵的伤口。在我擦伤口的同时,泰班开始施法。我跟泰班在一起相处了几天,我发现他在念简单咒语的时候,并不会用到身上纹身的力量,似乎连咒语也没念几句。但是在用复杂咒语的时候,比如说叫炎魔来,或者是接连说好几个咒语的时候,他的纹身就会发出光来。
而现在泰班的纹身发出非常强烈的光。说起来,如果身上发光到达这种地步,那应该也会需要念很长的咒语。他的纹身不断发光,将两手放进士兵的伤口里头,那个士兵只是毫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伤口的泰班。虽然泰班看不见,但是我跟卡尔则是被这个士兵的忍耐力弄得快昏倒了。
「真了不起。不愧是修利哲伯爵的部下。」
卡尔称赞这个士兵在别人接合他的内脏时,连吭都不吭一声。令人讶异的是,这个士兵居然苦笑了一下。这还算是人吗?我看着他断裂破碎的内脏经由泰班的手放回了原位,简直就快要吓死了。我带着焦黄的脸色退到后面去。泰班一面继续手头上的工作,一面对卡尔说:
「动脉虽然没受伤,但问题是肌肉。卡尔,你要不要帮忙适当地准备一下?」
卡尔点了点头,马上又想到需要开口回答「知道了」,然后就开始跟女侍要针与线,还提了几种药草的名字,命令她们快点拿过来。虽然就我所知,卡尔饱览了许多医学书籍,但他现在指定要的那几种药草,是连我也知道的常见之物。伤口虽然大得非常可怕,但其实也很单纯,所以药草也只用这单纯的几样而已。
女侍们急急忙忙地消失了,卡尔马上就拿出一个碗,放到沸水里面煮。女侍们拿来大把药草卡尔本来想要自己弄碎,但改变想法对我说:
「克拉拉骑士可以帮忙吗?请你帮我把这地弄成粉。手先洗一下。」
我洗手之后,用两手把那些东西搓成粉末状。虽然手套上沾满了药草粉,但有啥关系?我一把它们弄成粉末,卡尔马上就把它们混合起来,全部放到水里去煮。原来连处方比例也很单纯。卡尔对泰班说:
「准备好了。」
「好,把针跟线煮一下。」
卡尔已经把针跟线放到沸水里面了。泰班身上闪烁的光突然消失,他把手从伤口里面掏了出来。我瞄了一眼士兵的表情,他正赞叹地看着摸弄自己伤口的泰班的巧手,好像觉得很有趣。天啊……这时泰班无奈地砸了哂舌头。
「这伤口还真奇怪。无论如何,我眼睛看不到,没有办法缝。卡尔?」
卡尔走到前面,开始缝伤口。在旁边看的女侍一时脸色发青,我想我的脸色大概也好不到哪去。穿过皮肉的针反射出的闪光弄得人几乎快要昏过去了。但是卡尔只是默默地缝着,士兵眼睁睁看着针穿过自己血肉,却好像看着某个裁缝师在缝制自己的衣服一样。卡尔看着士兵说:
「你真是了不起。」
「你过奖了。」
卡尔缝了之后,泰班就指示女侍们用绷带把伤口缠好,接着自己就退到后面。我把椅子移了过去,让他坐下。
「这伤口还真奇怪。」
「这个士兵应该已经死了才正常。看那伤口的样子,好像已经过了三四天,他绝不可能还活到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惊叹于人的潜能?」
泰班像是无法理解似地摇了摇头。士兵听到这些话笑了笑,但是他正在喝卡尔调的药,所以没有回答。我端着盆子走到泰班前面,泰班洗了洗手,说:
「因为我已经处理过了,所以他应该不会死了。但是他内脏受的伤很重,不可能再恢复原状了。他没办法好好吃东西。肌肉也会有问题。期待要再次拿起剑来战斗,可能有些不合理……因为这个伤,想要做一般的事情也会有困难。可能就像我们常看到的一样,变成拥有『因公负伤勇士』之名的乞丐吧?」
这时卡尔说话了。
「还好事情不至于这么糟。虽然泰班您看不到,但是这一位的身份可是很高的。他配戴着上面有家徽的戒指。」
士兵摇了摇头,想说些什么,但泰班却更快地开了口:
「是吗?那他就会成为贵族家里的累赘病人。」
士兵苦笑了一下。泰班继续口无遮拦地说:
「我大概可以猜到状况了。」
我吞了口口水。
「这伤口不是武器造成的。一定是瑞兹要他传什么话,所以只把这个士兵弄得半死不活,然后派他回来。」
当啷!我失手让盆子摔到地上。泰班用他看不见的眼睛向上瞪着我。
「那……这就是说,我们打输了?」
「很可惜,你说的没错。」
「那,那其他士兵呢?只有这个士兵回来,那其他士兵呢?」
泰班依然还是用他看不见的眼睛瞪着我,然后随口说: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克拉拉。我猜修利哲伯爵跟领主还是安全的。它会派这个士兵来,八成是来要赎金。如果瑞兹的目的是赎金,那么它也可能抓了全部的士兵当俘虏。这是因为俘虏越多,能要的钱也就越多。」
「是,是这样吗?真的吗?」
这时士兵说话了。
「这一位所猜的都对。」
不知该怎么办,心中上心下心不安的我,突然嘴中冒出了一句:
「那头愚蠢的凤凰!」
那只全身白色,爱吃薄荷的笨凤凰结果还是输给了瑞兹。真差劲!那头凤凰只知道傲慢自大地抬起头,只知道吃别人献上的食物!瑞兹是自己猎食的。但是那家伙只知道吃人类喂他的东西。我想到白凤凰西泽,甚至比想到瑞兹还更生气。
哈梅尔执事召开了会议。因为领主不在,所以哈梅尔执事就担任起领主的代理人,领主不在时负责治安的泰班也参加了。卡尔也出席了。我拼命地拜托泰班,所以以他助手的资格而能够参加。警备队长杉森不在,所以透纳也参与了,其他还有领主的几个辅佐官、村长跟几个长老。这不能说是场像样的会议,所以让人感觉十分悲惨。
会议的目的是听取斯洛·麦尔韩德的陈述。那个受伤的重装步兵名叫斯洛·麦尔韩德,他虽然身体相当不舒服,但还是坐到了椅子上。不管他的自制力再怎么强,在手术才一小时之后就能参加会议,这简直让人无法相信。他也推辞掉了毛毯,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陈述状况。
征讨军一直进军到灰色山脉为止,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虽然有受到几个怪物袭击,但都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他们最后终于到了灰色山脉的最幽深之处,在无尽溪谷入口摆下阵势的军队终于开战了。根据前几次征讨军的幸存者的话,以及其他的情报综合看来,瑞兹的巢穴就是在山谷的最深处。山谷并不是运用部队的好位置,虽然这些部队其实也做不了什么事,但是似乎修利哲伯爵还是决心尽可能地构思出最能利用这些人的战略。
他定下的战略是,由西泽先开战,而军队则是在山谷两边跟后面进行支援。城里的警备队构成的轻装步兵在峭壁上的两旁掩护弓箭队,首都来的重装步兵跟枪兵则是一起在溪谷底下等待攻击瑞兹。当然这个战略全是依据西泽战败的情况来拟定的。也就是说,如果西泽打赢瑞兹,那就不再有所动作,万一失败的话,因为瑞兹应该也身负重伤,所以部队不放过它,先从山谷两边用箭射住,不让它逃亡飞走,然后由重装步兵跟枪兵队上前攻击。听到这一段,泰班的眉头皱了起来。
「真是愚蠢的计划……」
斯洛听了,虽然整个表情绷紧了一下,但还是马上舒缓了开来。泰班没看到那个表情,但还是开始对自己所说的话加以解释。
「他居然把已经够弱的部队还分成三部分。将全部部队集中在一处是比较好的做法。而且这个计划全是以瑞兹会下到溪谷里面当作前提,不是吗?」
斯洛作出了讶异的表情,然后继续往下讲。
开战的那个早晨,西泽在溪谷中咆哮,要引瑞兹出来。士兵们都在溪谷上下方屏息看着这光景。然而西泽所引出来的却不是瑞兹。溪谷上方跟两旁出现了巨魔与地精的军队。
人数已经不多的军队还被分成三支,再加上位置各在溪谷的上下,所以无法快速集结,于是必须各自跟地精战斗。溪谷底的重装步兵与枪兵队打得还算顺利。但是在上面的轻装步兵和弓箭队则被地精们推挤,而他们的背后就是悬崖峭壁。地精与巨魔们狂热地扑来,装甲不够坚实的轻装步兵就这样一步步往后退。特别是弓箭队,在敌我混杂的状况下,根本发挥不出任何一点威力。结果溪谷上方的部队不是被地精挥舞的半月刀砍中而死,就是坠落谷底身亡。
在这场混战之中,也没有西泽插手的余地。它顶多只能飞到地精们后面吐出致命的气息,这样是毫无帮助的。虽然西泽咆哮着施展了凤凰之恐惧术,但是地精跟巨魔都已经陷在瑞兹所造成的恐惧中,所以对西泽的咆哮全没有反应。
结果在溪谷上方的军队几乎全军覆没,好不容易剩下的人都逃到溪谷底下,这时西泽才能真正地到溪谷上面吐息,击退了地精与巨魔。在这段过程中,重装步兵与枪兵几乎已经将溪谷底下的敌人扫荡殆尽了。重装步兵近战的攻击力非常强,而枪兵则可以拿着长长的斩矛,在远处顺利地和地精进行战斗。但是就在这时,巨大的黑影笼罩了溪谷。黑凤凰瑞兹出现了。瑞兹根本就不飞下去,只是对着下面喷气。西泽在溪谷之中,一时之间无法张开翅膀,所以受到了重大的创伤。接着瑞兹往下狠打之后,又咬了西泽的脖子。但是西泽也进行反抗,反咬了瑞兹的腿。因着两头凤凰的战争,甚至旁边的悬崖绝壁都快被打垮了。每次它们的翅膀打到岩壁的时候,或是凤凰翻滚的时候,都发出雷一般的响声。石头到处乱弹,树被连根拔起,许多大岩石滚落。凤凰的鲜血像暴风雨一样狂喷。瑞兹呼出的酸性气息碰到岩壁之后,开始冒出呛人的烟,溶解之后却又被西泽所吐的冰气息碰到而冻结。刹时间无尽溪谷里犹如地狱一般。
这时修利哲伯爵下达了撤退命令。士兵们都各自散开逃跑。溪谷附近都是森林地形,所以散开后再跑是比较好的。斯洛也是在那时开始逃亡。但是他跑了一阵子之后,听见后方有拍动翅膀的声音,也感觉到狂风袭来。他非常害怕,向后转身的那一瞬间,瑞兹的脚爪正对着他打来。
这一打,他的肚子就裂开了。斯洛连惨叫都叫不出来,只能躺在那边静静等死。但是那时突然传来了撕扯鼓膜的震动声。斯洛的肚子虽然有伤口,然而他还是不得不蒙住了耳朵。一阵子之后,震动慢慢平静下来,变成可以听得懂的说话声。
「人类啊,你的伤口在往后一周之内都不会恶化。」
斯洛睁大了眼睛朝上望去。虽然瑞兹因着跟西泽战斗所受的伤,身上到处都流着血,但是躺着往上望去时,凤凰的高度甚至差点逼使得斯洛昏了过去。不知道凤凰施了什么魔法,他自己腹部的伤口开始闪烁着微弱的光。
「在一周之内,你不会流血,伤口也会维持原来的状态。但是如果过了这段时间,伤口就会开始恶化腐烂。」
斯洛害怕地颤抖着仰望瑞兹。瑞兹好像很累了,将肩膀挺了起来,然后继续说话。但是它的嘴巴还是闭着的。
「我这样做,你那两条脆弱的腿才会发挥最大的速度。去帮我传话。如果还想要拿回你们指挥官跟愚蠢领主的性命,就给我价值十万赛尔的宝石,越快越好。如果你们拖拖拉拉的,他们就活不到明年的新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