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二章 重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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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黑沉沉的天际透出一点点有气无力的光线,克里米亚半岛又迎来了新的一天。
因为已经是隆冬的季节,所以温度一直都很低,而最近几天更是再度降温,给驻留在这片大地上的所有人带来了新的折磨。
在巴拉克拉瓦港口的海岸和岩壁之间,在塞瓦斯托波尔的荒原和丘陵,放眼望去都是一片黑灰色,没有人类的踪迹也没有其他生灵,唯一有点生气的只是有气无力躺倒在地上的枯草,犹如一条条黑色的丝线铺陈在大地上,织出了一个个令人不快的图案。
而在丘陵和峭壁之间的谷底夹道中间,那些原本堆积着的士兵的遗体都已经慢慢地干枯了,他们身上的军服也已经褪色,变成了一团团看不清本来面目的灰黑色虚影,与整个世界融为了一体。
寒气在整个荒原上扫荡,折磨着还活着的人们,让他们不得不都缩在了自己临时构筑的营地当中,瑟瑟发抖地迎接着俄罗斯的冬天。
从英法联军在克里米亚半岛上登陆,寻求和俄国军队交战开始,这场战争已经开始了半年多了,联军士兵们在这个之前几乎从未进入过世人视野的地方浴血奋战,殊死搏斗,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和痛苦,克服了巨大的困难,也取得了多次的胜利,然而在天气来到了冬天之后,他们不得不停下了他们几乎所有的军事行动,在大自然的力量面前畏缩不前。
比起战斗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来,这种一直默默承受的痛苦要更加让他们难受,严冬折磨着他们的身体,也在消磨着他们的意志。只有心中深藏的对胜利的渴望和对军人荣誉的追求,才让他们得以坚持在自己的岗位上,等待着未来将会到来的战斗。
在法国近卫军骑兵师当中服役的热罗姆-波拿巴中尉,正是这些在忍受和期盼着的军人们的一员。整个冬天他一直都在这寒气逼人的地方生活,忍受生活当中的种种不便和痛苦,在煎熬当中度过自己的青年生活。
不过,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因为之前在战斗当中受了重伤,所以他最近的生活是在医院当中度过的。
当天空开始亮堂起来之后,热罗姆-波拿巴从自己简陋的行军床上睁开了眼睛。
这并不是一个太舒服的觉,为了取暖,他是蜷缩着睡觉的,所以四肢有些发酸,伤口也还在隐隐作痛,以至于他不得不先躺在床上伸展了一下四肢,让血流加速,然后才得以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为了不吵醒同样还躺在旁边病床上的伤员们,他的动作很轻,好不容易才走下了床。
接着,他慢慢地将身上的棉袄换了下来,套上了军服大衣,然后走出了房间,步伐先是有些蹒跚,但是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只是仍旧能够看出身体的虚弱来。
虽然经过医护人员们的照料之后,他的伤势已经好转,能够走下病床,但是他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处在如此严酷的环境之下,如果将他就这么放回部队,无异于会让他几乎陷于死地,所以医生们决定还是把他留在医院暂时静养一段时间,以便让他身体恢复到有足够的抵抗力。
从病房里面走出来之后,热罗姆-波拿巴先来到了医院里面简陋的食堂里面,说是食堂,其实也只是一间简陋的农舍而已。由于霜冻的缘故,路面坑坑洼洼还布满了冰碴,所以热罗姆走得很小心,总算没有摔倒。
因为所有医护人员和能够自己走动的伤员都会来到这里进餐,所以排队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拿着自己的小小木碗,或怀着生气或面无表情地等待着,随着队伍流动前行。热罗姆就是在排队当中等待,最终给自己打到了早餐。
早餐十分简陋,就是一碗加上了点咸肉丝的粥,再配上一块黑面包,这当然不是热罗姆喜欢的食物,不过当热腾腾的燕麦粥滚进了胃部、给已经冷了一个晚上的身体注入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之后,吃过了各种名贵食物的热罗姆,还是体会到了旁人所几乎无法想象的那种幸福感。
食物点燃了青年人体内蕴藏着的无穷精力,热罗姆的活动速度一下子就加快了起来,走路的步伐也变得矫健有力,原本模糊的视线也骤然清洗了不少。他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努力想要在这群取用或者等待取用早餐的人中找到那个熟悉的人影。
他的努力很快就得到了回报,在一群正围在一起吃早餐的护士们当中,他终于看到了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
这群护士们是刚刚从晚班换班的,所以老早就来吃早餐了。她们团团坐在一起,却都只是默默地吃着早餐,很少有人说话。繁重的工作和几乎让人发疯的压力,折磨着她们的精神,让她们变得沉默寡言,消磨了她们喜爱闲谈的天性,尽管她们原本都还是年轻烂漫的女子。
而比起最初见到的样子,她已经憔悴了不少,面孔严肃而若有所思,金黄色的头发也因为没有精心的梳理而显得有些散乱,被随意的梳成了一个马尾辫而盘在了脑后,她的眼睛周边出现了厚重的眼袋,眼瞳虽然还是原本的碧蓝色,但是因为眼睛里细密的血丝,所以呈现出了略微灰暗的蓝色,而因为长期的劳累和室内工作,她的面孔和手指呈现出了白纸一样的苍白。
尽管她现在是一个在努力挽救他人生命的护士,但是她本人反倒显得不健康,这倒也并不奇怪,因为这是这些护士们所普遍面临的状况——伤兵太多了,照顾起来十分劳累。
热罗姆对此十分心痛,但是心痛之外,他更加感受到了那种由衷的敬佩。
他慢慢地凑了过去,走到了这一桌护士们的身边。
“特雷维尔小姐?”
一瞬间,他就成为了这些护士们视线的焦点,这种“你这人怎么又来了?”的讥诮视线,让这个秉性羞涩的年轻人感到有些无地自容,但是年轻人特有的勇气和那种近乎于崇敬的爱恋,让他支撑住了,努力不让自己显得畏缩。
“您是刚刚下了晚班对吧?”他勉强地笑着问。
“是的。”在最初的惊诧之后,芙兰淡然点了点头,“早上好,波拿巴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