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河南(四)(2 / 2)
拿下汴州后,蒋袁二人带头振臂高呼,整个河南西部无不闻声影从,比如郑州刺史鲍希,逃到中牟后一听说连这两人都降了,自己干脆绝了继续逃跑的心思,果断选择向燕军归附。
抢先提前赶到的韩延徽陪伴着袁象先和蒋玄晖,就在城下等候李诚中王驾,李诚中骑马上前的那一刻,上百文武官员、数万梁军士卒齐齐下跪,向李诚中叩首纳降。
汴州、滑州、濮州、曹州、宋州、许州、毫州等周边州郡的节度、刺史、兵马使等官员齐聚城下,抢着向新主子表忠,场面极其热闹。饶是这两个月已经见多了纳降仪式,李诚中仍旧唏嘘不止。要知道这可是汴州,是梁王经营了近二十年的老巢,也是这个时代与蜀中成都府比肩的天下最繁华富庶之城。虽说此时的汴州还远远没有达到后世令人为之惊叹的高度,但也是这个时代的顶尖水平了。
更重要的是,汴州对于河南的政治意义极其重大,对于燕军来说,占领了汴州,便几乎可以宣告成立了才不到一年的大梁已经“亡国”!而对于河南的其他地方,那些还没有上表纳降的将领来说,他们从此只能称为“大梁余孽”,占据汴州,便等若占有了“大义”,这是“天命所归”的昭示,代表着人心的向背!
一座城池的意义,在这个时代远远要比后世更重大。
李诚中下马,伸开手掌,手心向上,双臂轻轻一抬,示意降官降将们平身。他脸含微笑,不停的颌首示意。这幅做派是李诚中自个儿渐渐体会出来的,从来没有人教过他,但效果极佳。在他的举止下,降官降将们都觉得这位皇室贵胄是如此的和蔼可亲,态度温和而又体现得那么庄重,在平易近人间却透露着一丝凌然不可侵犯的威严,令人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直欲纳头便拜。大多数人不约而同的升起一种“不愧是天家血脉”的感慨。
穿越七年,李诚中终于在自己身上聚起了王霸之气,也算是修成了正果。
李诚中穿行在降官降将的队列之中,左手拉着袁象先,右手牵着蒋玄晖,从汴州城门而入。他的话虽然很少,始终都是脸露微笑,但偶尔发出的赞许和鼓励之言,都让蒋袁二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也令在场的大梁故吏们艳羡不已。
在喜怒无常、动辄呼喝打杀的梁王帐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了那么多年,何曾见过这般宽容优厚的主上?绝大多数人都如沐春风,心头大定,自觉“不虚此降”。
进入东门,沿大街两侧一字排开数十辆囚车,都是袁象先和蒋玄晖兵进汴州后抓获的重要人物。左边一排是梁王家室亲眷,以梁王之母和广德靖王朱全昱为首,其后是梁国夫人张惠、孺人陈氏和李氏等美妇,然后是世子朱友裕、郢国公朱友珪、均国公朱友贞等几个儿子,以及一众梁王直系眷属。右侧则是不愿降服的文臣武将,以节度判官裴迪为首,其后是长史谢瞳、汴州刺史刘捍等。
其实这些被囚于车中的人里面,不少是被蒋玄晖和袁象先拿来充数的,很有一些愿意归附燕军者,只是因为不知道情况,在蒋袁兵马入城时做了些微抵抗,因故都被打入了囚车之中。比如朱全昱、比如刘捍等。
朱全昱是梁王亲兄长,朱家生子三人,老大朱全昱、老二朱存、老三朱温(全忠是天子赐名)。其中朱存和朱温都跟着黄巢去抢东西了,只留下老大朱全昱在家服侍母亲,给人帮佣维持生计。朱温发家后,将母亲和长兄接到身边,朱全昱才摆脱了贫困。
与两个孔武有力的弟弟不同,或许是受了身为乡村教习的父亲熏陶,朱全昱本人有着一股浓厚的儒家情结,朱家老三成为一方藩镇他倒是没说什么,可当朱温兵围凤翔、迁都洛阳、屠杀朝臣等一系列事情做下来以后,朱全昱就开始看不惯自家这个三弟了。
有一次,他在喝醉了之后,指着梁王的鼻子怒斥,说“朱三,你不过是一个砀山子弟而已,如今有了那么大的权势,难道还不知足吗?天子待你不薄,你是不是想恩将仇报,颠覆社稷?你自己想想,这个位子你坐得了么?你想要断绝大唐三百年国祚,将来必定给咱们老朱家引来灭族之祸!不信咱俩打赌,看看是不是这个结局。”
两兄弟就此不合,他也懒得见自己三弟这幅嘴脸,干脆跑回砀山老家呆着。这次回汴州是听说了梁王战败,赶来安抚母亲的,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避居乡下,就被抓了起来。
此刻见了李诚中,便在囚车内高呼:“殿下,某家知罪了,还请殿下宽宥老母!若是寻到朱三,某愿前往说服朱三向朝廷归降!”朱全昱并不是为了活命而求饶,他确实觉得自家兄长做得不对,眼前之人又是李唐宗室,代表着大义名分,所以认起罪来可谓真心实意、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