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六章 是为乱世!(一)(1 / 2)
灯火昏暗映照出周围的一切俨如鬼蜮。
通山县县衙后的刑房算不得大油灯的点点光芒中刑房主簿的桌子缩在小小的角落里。房间中间是打杀威棒的长凳坐老虎凳的架子缚人的刑架有两个陆文柯占了其中之一另外一个架子的木头上、周围的地面上都是结成黑色的凝血斑斑点点令人望之生畏。
周围的墙壁上挂着的是各式各样的刑具夹手指的排夹各种各样的铁钎奇形怪状的刀具它们在青绿潮湿的墙壁上泛起诡异的光来令人很是怀疑这么一个小小的县城里为何要有如此多的折磨人的工具。房间一侧还有些刑具堆在地上房间虽显阴冷但炭盆并没有燃烧炭盆里放着给人上刑的烙铁。
或许是与衙门的厕所隔得近沉闷的霉味、先前犯人呕吐物的气息、便溺的气味连同血的腥味混杂在一起。
陆文柯一度在洪州的衙门里见到过这些东西闻到过这些气味当时的他觉得这些东西存在都有着它们的道理。但在眼前的一刻恐惧感伴随着身体的痛苦正如寒潮般从骨髓的深处一波一波的涌出来。
他已经喊到声嘶力竭。
这是他心中保留的最后一线希望。
县令到来时他被绑在刑架上已经头晕眼花方才打杀威棒的时候脱掉了他的裤子因此他长袍之下什么都没有穿屁股和大腿上不知道流了多少的鲜血这是他一生之中最屈辱的一刻。
通山县的县令姓黄名闻道年纪三十岁左右身材干瘦进来之后皱着眉头用手帕捂住了口鼻。对于有人在衙门后院嘶吼的事情他显得颇为恼怒并且并不知情进来之后他骂了两句搬了凳子坐下。外头吃过了晚饭的两名衙役此时也冲了进来跟黄闻道解释刑架上的人是多么的穷凶极恶而陆文柯也随之大叫冤枉开始自报家门。
“闭嘴——”
一片嘈杂声中那黄县令喝了一声伸手指了指两名衙役随后朝陆文柯道:“你说。”眼见两名衙役不敢再说话陆文柯的心中的火苗稍稍旺盛了一些连忙开始说起来到通山县后这一系列的事情。
女真南下的十余年虽然中原沦陷、天下板荡但他读的依然是圣贤书、受的依然是良好的教育。他的父亲、尊长常跟他说起世道的下滑但也会不断地告诉他世间事物总有雌雄相守、阴阳相抱、黑白相依。便是在最好的世道上也难免有人心的污秽而即便世道再坏也总会有不愿同流合污者出来守住一线光明。
他这一路远行去到最为凶险的西南之地而后又一路出来然而所见到的一切依然是好人居多。此刻到得通山经历这污浊的一切眼见着发生在王秀娘身上的一系列事情他一度羞愧得甚至无法去看对方的眼睛。此时能够相信的能够拯救他的也只有这渺茫的一线希望了。
他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完口中的哭腔都已经没有了。只见对面的黄县令静静地坐着、听着严肃的目光令得两名衙役几度想动又不敢动弹如此话语说完黄县令又提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他一一答了。刑房里安静下来黄闻道思考着这一切如此压抑的气氛过了好一阵子。
……
“还有……王法吗!?”
被绑吊在刑架上的陆文柯听得县令的口中缓慢而深沉地说出了这句话他的目光望向两名衙役。
“区区李家真以为在通山就能够只手遮天了!?”
“你们是谁的人?你们以为本官的这个县令是李家给的吗!?”
黄县令指着两名衙役口中的骂声振聋发聩。陆文柯眼中的泪水几乎要掉下来。
两名衙役连忙辩解这是囚徒的一面之词那黄县令挥了挥手:“能说清楚的!你们——把人给我放下来!”
两名衙役犹豫片刻终于走过来解开了绑缚陆文柯的绳子。陆文柯双足落地从腿到屁股上痛得几乎不像是自己的身体但他此时甫脱大难心中热血翻涌终于还是摇摇晃晃地站定了拉着长袍的下端道:“学生、学生的裤子……”
那黄县令看了一眼:“先出去待会让人拿给你。”
“是、是……”
陆文柯点了点头他尝试艰难地向前移动终于还是一步一步地跨了出去要经过那黄县令身边时他有些犹豫地不敢迈步但黄县令盯着两名衙役手往外一摊:“走。”
陆文柯咬紧牙关朝着刑房外走去。
如此又走了几步他的手扶住门框步伐跨出了刑房的门槛。刑房外是衙门后头的小院子院子上空有四四方方的天天空昏暗只有渺茫的星辰但夜里的稍许清新空气已经传了过去与刑房内的霉味阴沉已经截然不同了。
他想起王秀娘这次的事情过后终于不算愧对了她……
嘭——
背后传来的便是陡然的剧痛……
……
陆文柯没能反应过来。
几乎全身上下都没有丝毫的应激反应。他的身体朝着前方扑倒下去由于双手还在抓着长袍的些许下摆以至于他的面门径直朝地面磕了下去随后传来的不是疼痛而是无法言喻的身体撞击脑袋里嗡的一声响眼前的世界黑了然后又变白再接着黑暗下去如此反复几次……
嗡嗡嗡嗡嗡……
声音蔓延如此好一阵。
口中有沙沙的声音渗人的、恐怖的甜味他的嘴巴已经破开了小半口的牙似乎都在脱落在口中与血肉搅在一起。
“你……”
后方似乎有人说话听起来是方才的青天大老爷。
陆文柯将身体晃了晃他努力地想要将头转过去看看后方的情况但眼中只是一片飞花无数的蝴蝶像是他破碎的灵魂在四处飞散。
“你……还……没有……回答……本官的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他艰难地听懂了这一句话的完整意思。
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