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 及时行乐(2 / 2)
陶特鼻腔里喷出一缕青色的烟雾,似乎像是嘲讽一样的笑了起来:“有没有感觉到很奇怪?虽然大部分炼金术师都是能力者,但是位阶往往都不会太高。
第一阶段、第二阶段,或许就是他们一生能够在能力上的最高造诣了,包括我……有的人甚至到现在只是拥有潜质,却始终无法获得自己的能力。”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有人说是高阶能力者容易对制造中的符文和炼金回路形成干扰,这其实只是一部分原因,而最重要的,却在于——他们已经拥有了力量。
很奇怪不是么?拥有力量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弱者的渴望,他们也不会为了去获取力量而去涉猎这一条需要消耗一生时间去探索的道路。”
陶特弹了弹雪茄上灰烬,低声说道:“炼金学,是弱者的拐杖,强者是不需要这种东西的。”
自始至终,周离沉默着的倾听没有说话,他总觉得陶特有话想要说。
“谁都想要变得更强,可是没办法,这是才能上的限制,无法弥补。总有一些人天生就注定弱小,生存在这个等级森严的能力者世界里,却只能成为金字塔结构之中最底层的一员。
上帝最残酷的一点在于,他创造了人类,但是却没有给予他们野心相匹配的才能。”
陶特低声说道:“才能,这才是最残酷的一个词儿,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如果没有百分之一的天赋,那就毫无意义。”
“才能……”
周离默默的咀嚼着这个充满辛酸和复杂味道的词儿,忽然回想起周渐安的话,忍不住低声的呢喃而出:“……人类越是工于心计,那便越会感觉到自己才能有限。”
说完之后,他便感觉到老头儿落在自己身上的复杂眼神,还有愤怒的神情。他第一次看到陶特这么愤怒的样子,就像是一只被拔了鬃毛的老马,眼睛猩红而躁动。
直到良久之后,他才收回自己的眼神,露出了自嘲的怪异神情,低声笑了起来:“哈,我又在生气什么呢,才能……你说的没错,人的才能是有限的。我早就明白的了,可是有太多的人不明白。”
看着手中燃烧的烟卷,他低声叹息:“追求力量的野心却不会因为自身才能的限制而停止的,反而会越来越强烈……那种渴望你不明白,被嫉妒和不甘的火焰日夜的灼烧灵魂,直到自己彻底疯狂。”
像是讲述往事,又像是在描述自己,陶特说道:“因为不甘于自己有限的才能,才有了炼金术师,所以才想用外物弥补自身。
可是,弥补到什么时候,才算是完美?”
“创造出引发奇迹的贤者之石之后,又想要创造出销毁一切的‘万物溶解剂’;想要完美的素材,制造出了‘星锑’之后,他们又期待有朝一日能够创造出‘神明’……追求力量的道路和野心是永远没有限制的,可是人本身却有。”
再一次的回想起很多人的摸样,陶特回想着往事,但是却又毫不留情的露出尖刻的嘲讽神情:
“很多人都不明白,突破自身的极限并不意味着超越,尤其是在前路一无所知的时候。一脚踏空,就掉下去了。可偏偏在坠落的时候,他们还在扯着整个世界。”
周离沉默了半响,说道:“这个世界的疯子没那么多。”
陶特扭头看着他,缓缓摇头:“别这么确信,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他们不比你想象的少。最让人绝望的是,这种人在‘基金会’、‘教条学院’、炼金术师里到处都可以找到。
‘世界之树’、‘神明创生’、‘命纹制造’……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忘记谨守本分,而狂妄的以为自己可以触及神明的领域了呢?”
陶特抬起头看着黄昏中被渲染成燃烧色彩的云,低声笑了起来:“没办法,因为神死了,所以一切都变得很糟糕。这就是我们的‘黑铁时代’,你需要习惯。”
“好了,说了这么多,只是想要让你明白一件事儿。”
陶特抬起手,撑着周离的肩膀站了起来,看着长衣上的那个年轻人,脸上的傲慢和嘲讽似乎消失不见,有些浑浊的眼睛倒映着周离的影子。
“好了,小混蛋,接下来的话给我听清楚,我只说一遍。”
他摘下了嘴角的烟卷,不再回忆往事,只是看着面前的那一双眼瞳:“我知道你想要变得更强,但力量从来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或许你会对我的话嗤之以鼻,但不要尝试着去逾越你本身的极限。想要活得长,就得去学会谨守你的理智,用它去驾驭你的野心。”
停顿了一下,他拍了拍周离的肩膀:“别像是今天那群‘黑法老兄弟会’的可怜虫一样,为了力量,变成丧家犬,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
周离看着老头儿的眼睛,却第一次有一种移开视线的冲动——仿佛洞彻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切,这个不靠谱的家伙虽然总是一副让人不喜欢的样子,但是看的比谁都清楚,也比任何人都明白周离追求力量的渴望。
正因为如此,陶特才担心周离变得和那些疯子一样,神情严峻的等待着周离的回答。直到周离沉默了良久,无声的点头允诺,他才再一次露出笑容。
“好了,走吧。该吃晚饭了。”老头儿拍了拍周离的肩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丢进周离的怀里:“作为你听我这么长时间罗嗦的奖励,这个送给你。”
周离反手接过,却发现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用了有些年头的煤油打火机,就在被摩挲的光滑无比的壳上,还残留着当初用刀子拙劣的刻画出的字符。
&?”
&,拉丁文谚语,翻译成中文的话,就是‘及时行乐’。”
周离愣了一下,看着手里的那个小东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还真是……无比适合陶特的话啊。
最后的看了一眼它外壳上残留的痕迹,他将那个东西装进口袋,跟了上去。
时光是最强大的力量,足以令一切都失去存在的痕迹,而总有些一些时光都无法消磨的力量会留在一些东西里,传承下去。
哪怕接受者依然懵懂不知,但它却依然存在,并且能够在黑暗里也放出燃烧的光。
那是印刻在记忆里的曾经,哪怕已经没有多少人在记得。
在很多年前,有一群自以为已经足够成熟的坏学生因为相同的坏水儿汇聚在一起,成立了教条学院的第不知道多少个秘密兄弟会,并决定为之撰写纲领。
普朗琴科在挠头苦思了良久之后确立了第一条,谨守秘密。
康斯坦丁接过了笔之后,略微思索,写下第二条,知汝自身。
而陶特克莱夫抢过本应该交给拉普斯卿的笔,写下了最后一条——及时行乐,然后拉着所有人彻夜狂欢,喝光了那一天学院里所有的酒。
直到现在,普朗琴科成了沉默寡言的最强,康斯坦丁因为自己所坚持的理念愤然出走,拉普斯卿成为了叛逆的‘皇帝’……一切都被时光改变的面目全非,可是陶特.克莱夫却依旧是那个当初的浪荡子弟。
就算是他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衰老,从英俊而魁梧的年轻人变成了一个干瘪的怪老头,但是还保持着恶劣的性格,比如喜欢在半夜打电话叫外卖,然后关紧房门看着他们在暴雨里淋成落汤鸡,并且乐此不疲。
虽然不会去学着改变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是他似乎已经决定糟糕到死。
&,及时行乐,只要这样就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