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文氏素卿(2 / 2)
这深宅大院里的门门道道太多了,十一姨娘年仅十五,只比她大三岁,要是两人今儿戴了差不多的首饰,谁知道传出什么来!
女人活得这么复杂艰难,大体都是男人的错。文素卿很努力的不去想十一姨娘脸上的春光从何处来,也不去问秦氏看着比她年轻、比她娇艳的小三们,天天在她眼底转悠,是什么滋味。
她能做的,就是安分守己,做一个好女儿。
仅此而已。
……
敬安堂。
侍妾们隔着帘子磕个头就退了,正室夫人和姑娘们才有资格踏进屋内。此时,一阵阵笑声传出,原来东府的太太姑娘们也都到了。
文府从老一辈起就是分府不分家,子孙多了,为了区别只以“东府”“西府”称呼,两府之间隔着一道垂花门,来往十分方便。
文素卿给东府的伯娘、婶娘们行礼,一边笑着接受她们的打趣。
“素素,你六妹的生辰马上到了,你准备了什么礼物?我家雅儿说要请六丫头过去小聚,她要做东呢。”
“呵呵,大侄儿媳妇,前儿听你说,雅儿最近学着管家,管得如何?”坐在上首,满头银丝,带着乌底翠玉抹额的老夫人,也是文老太太,和蔼的问。
“老太太别说了,可不正是学管家,才心痒手痒想卖弄呢!”
文老太太听了,脸上显出喜色,“我们这样的人家,女儿养在闺阁中是娇客,但也要大大方方,打理家事不能差,不然让人以为只会琴棋书画,忒过清高。”
秦氏只得顺水推舟,“……六丫头十二岁了,是金钗之年,不若就热闹闹办一场,就让四丫头主持,要什么对牌只管给她,她们姐妹两个有商有量,也正好练一练管家。到时候再请老夫人,嫂嫂们过来坐一坐。”
“呵呵,这主意好。”东府的大夫人笑着掩住口,又看着文素卿,“素素,怎么不说话?”
文素卿嘴角弯弯,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来,“回大伯母的话,侄女才得了一架古琴,海月清辉。本打算送给六妹妹呢,听祖母那么一说,怕人说清高,犹豫不敢送了呢。”
“啊,海月清辉,那可是传世的名琴,你也舍得?”
文素卿笑眯眯看着身侧脸色泛红的庶妹,“怎么不舍呢,好琴自然要配琴技出众的佳人。以侄女的琴艺,才是埋没了。”
“呀,老太太可真是有福气。姐妹们和乐融融,亲切和睦,浑如一体,都是您教导有方……”
文老太太听了,笑得合不拢嘴。
直到从敬安堂内出来,大夫人奉承的夸赞声还不绝于耳。文素卿嘴角轻轻一弯,暗想大伯母真是可惜了,多少玲珑争宠的手段,要是当初嫁到西府来,今儿保管文老太太的嫡亲女儿都得倒退一射之地.
人皆有趋利避害之心。文老太太的出身不凡,是当今陛下的堂姑母,真真切切流淌着皇族血脉。不然,怎么以秦氏高贵的出身,也不得不在日常生活中,对婆婆言听计从?
过了连接东西两府的垂花门,沿着碎石子小路走不多久,就到了假山竹亭后的一僻静山房,这是为东西两府兄弟姐妹之间读书准备的场所。文素卿信步走来,远远的就听到一番争吵——
“大理寺提刑官刘封被判抄家,怎么能说是‘善恶有报’?刘提刑在任上破获了许多案件,让真凶伏法获罪,乃是依据我齐国律法。而他自身罪犯不赦,也是依据律法。两者不可混为一谈。”
“兄长误会了,愚弟是感叹,刘提刑官审判了那么多人秋后问斩,可曾想到自己有一日也会被抄家问罪呢?或许他就是觉得自己精通审案过程,无人能察觉他的犯法之事,才胆大包天的。”
“你们别说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他犯法,获罪,天经地义。幸甚我皇仁慈,没有牵连九族,满门抄斩。除刘氏嫡系外,允出银自赎。要是在赵国,哼哼。可记得八年前的‘谋逆案’,赵氏一族的女儿可都是进了教坊司的。听说当场就血溅五步,死了两个!赵氏一族为赵国立下多少功劳,后代子嗣断绝,女儿还要受人侮辱作践,真真是……”
文三少一番话,引起不少感慨。
文素卿站在山房外,那四个字“血溅五步”混合着清晰的噩梦,扑面而来。半裸的丫鬟死不瞑目倒在草丛里,仆妇佝偻着背脊被一枪穿刺,还有六妹……不,是六姐,她一袭白衣,笑得那么凄凉,砰一声,从落花楼上头朝地坠落。
一地腥红。
呕,吐不出来。文素卿只觉得天旋地转,无数的影像从她脑子里钻出来,哭着喊着逼她不要忘记。
“你是赵氏女,你是赵氏女……”
她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