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整顿家业(三)(2 / 2)
过了不一会年轻人出来说:“牌甲老爷说请霖九爷进去。”
他此刻的心情颇为复杂从这架势看二叔在村里手握大权显然已经是说一不二的存在。
陈霖虽然年轻人情世故却是明白的。世间最怕“小人得志”。二叔现在那是不折不扣的小人得志。他心里不由一紧暗暗盘算自己和父亲过去有什么得罪过他的地方。
要说大的得罪似乎是没有。毕竟当初他盗卖绸缎也只是停了他的差事照样给他津贴。但是作为兄长老豆可没少训斥过这个兄弟。二婶当年强迫二叔写休书的时候二叔到祠堂里哭诉要族老们出头也是他爹说这事是自家不对虽然对方写休书过激了亦是情有可原。
要说最终族里不出头的决议是族老们合议但是起头的却是老豆。要是二叔念着这“夺妻之恨”……
想到这里陈霖不由冷汗直冒。眼下正是乱世。二叔一朝权在手难保不会借此公报私仇……
他暗暗懊悔来祠堂借宿还是轻率了!没把前后的要害考虑明白!
但是现在已经不可能说“不去”了--这只会激怒二叔。当下只得硬着头皮跟着乡勇进去。
祠堂里面倒还齐整各房的祖宗牌位供奉完好供案上亦有贡品香烛。看起来是有人在整理打扫。陈霖心中稍感欣慰:总算宗祠无碍。
他被带到东跨院的三间正房前--这里是族里办事的地方过去父亲才来这里办事。现在庭院依旧却已物是人非。
此刻陈霖的心情五味杂陈但是眼下最要紧的是自己。他定了定心神整了整衣冠走了进去。
二叔陈宣正端坐在太师椅上。这个陈家出名的浪荡子还不到四十但是多年放浪的生活已经让他脸上的皮肉松弛。一般而言这样本地耕读传家大宗族的嫡派子孙大多相貌端正偏偏陈宣却长着一张阴鸢的面孔年岁上去之后皮肉松弛眼眉耷拉下来愈发显得阴险狡诈。
陈霖进去之后恭恭敬敬的见了礼叫了一声:“二叔。”
“你回来了。”陈宣打量了下这个侄儿见他腰缠白布哼了一声道:“路上还顺利?”
“路上顺利。”陈霖心想二叔既然当了澳洲人的牌甲不如就此吹捧一下“说起了路上倒要比过去平靖不少沿途到处有乡勇巡逻站岗。百姓们看起来也安静。澳洲人果然治理有方。”
“这个自然”陈宣对自己的选择颇为自得“贤侄从广州来不知广州的情形如何?”
“称得上海晏河清。”看得出二叔爱听陈霖现在也顾不上肉麻了“若天下都能如广州一般那真是难得的盛世了……”
“哈哈哈”陈宣大笑起来“贤侄说得好啊。澳洲人的确是厉害!”他收敛起笑容问道:“广州的情形你与我说一说。”
“不知二叔要听哪些?”
“你拣着要紧的大事说!”
陈霖见二叔爱听便拣选着澳洲人入城之后的大事逐件叙说又说起澳洲人的施政理民特别是新生活运动。陈宣听得入迷陈霖前前后后说了足足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被他打断。
“有趣!有趣!看来他们说得都是真得!”陈宣感慨道“我原以为多少有些言过其实没想到贤侄一来竟解了我惑!好!好!”
陈霖不知道二叔口中的“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好”在哪里。但是他马上想到了妹子说过:管理织坊的是髡人。所谓的“他们”大约就是说这些人了。
他胡乱应了个“是”。
陈宣却将话一转问:“去给你爹上过坟了?”
“是。”陈霖赶紧站起身来“只恨当时身在广州父亲大人的身后之事竟未能亲自料理全靠诸位叔伯宗亲了……”
“大哥死的惨”陈宣一副沉痛的模样“族里、村里都被乱兵祸害了长辈们也过世了好几位。多亏澳洲人信任如今也只能由我担起这份重担了。”
“是多亏二叔尽心竭力才保得南沙村上下平安。”
陈宣看了一眼这个侄儿心里暗暗得意--你父子两个过去面子上客客气气心里何曾正眼瞧过我?如今就是一条龙也得给我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