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丹药(2 / 2)
只见李乐山一笑,伸出枯枝在她眉心一点,那些符箓便猛地震颤了起来。仿佛只是一晃神,那枯枝顶端便燃起了一朵细弱的金色火焰,很小却很稳。纪、董二人见此皆是一愣,没想到居然只是这么简单就能将眉心火引出来。
李乐山见她们的模样,便笑着解释道:“此乃引火木,可引世上所有火,自然也包括眉间火。以万年冻苓木制成,乃是我派非秘传弟子不可修习的秘宝之一。”听到这句话,纪、董二人原本亮晶晶的眼神顿时收敛了。
“这眉心火,我已是拿到了。至于心头血,师妹这几天给我就好。”一边说着,李乐山手上凭空出现了一个晶莹剔透、手掌长短的细瓶子,“不必太多,两三滴足矣。取出后,放在此中交给我便可。”
纪启顺也不说旁的,当即便接过瓶子,告罪去了屋里,从指间逼出两滴置于瓶中,当面交给了李乐山。
李乐山走后,董妙卿刺了她几句:“你倒是大方,也不怕她整幺蛾子?”
纪启顺一愣,不由问道:“李师姐得罪你了?”
董妙卿冷哼道:“得罪大发了。”
随即便叉了腰,和纪启顺好好说道了一番李乐山那个方子。纪启顺听后倒是笑了:“这方子有趣。”
“有趣?”董妙卿扯着嗓子叫道,“不是你去找这些玩意儿,就有趣了?要是师傅叫你去找,我瞧你现下还笑不笑的出来。”
纪启顺一挑眉,缓声道:“极北冰原火山口的雪莲、过冬的蝈蝈、竹子开花、六月飞雪,这四样事物本都是不可能存在的,特别是后两样出现后则寓意不祥。而它们偏偏都切实存在于世,你不觉得很妙吗?”
而重塑丹田,按理来说也是不可能发生的,她这样想着。董妙卿看了她一眼,嘀咕着“莫名其妙”离开了。她轻轻阖上门,对着已经被炉火烘得焦枯的茶叶叹了口气。
十天后,李乐山终于成功将七转七还赤髓丹炼了出来。纪启顺看到她的时候,她脸上泛着一层不太正常的潮红,眼窝下的一片青黑。但不管是行动还是面色她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疲惫,甚至展现出了一种极度亢奋的精神状态。
她一把握住纪启顺的手,急促的说着:“我简直不敢相信,居然能练出这么完美的丹药!你知道吗,我觉得这一回,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好!”
纪启顺被她滚烫的手吓了一跳,有些担心的问道:“李师姐,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舒服,要去休息一下吗?”
李乐山哈哈大笑起来:“不!不!我现在很好,从没有这样好过!你跟我来,我跟你说,真的太完美了!”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紧攥着纪启顺的手,就往屋里拖去。穿过客堂旁的一条甬道,就是李乐山的炼丹室。
甫一进去,纪启顺就闻到一股极其呛人的浓烟味,刺鼻的几乎要让人打出喷嚏来。她不由用手扇了扇面前的空气,结果流动起来的烟雾更是令人不好受,她用手捂了鼻子一边咳嗽一边道:“师姐,要不然先开下窗吧?”
李乐山极其惊讶的问她:“开窗?为什么?”
她竟然完全没发现屋里恶劣的气味。
纪启顺忽然想到以前曾经在玉简上读到过,炼丹失败后常常会产生一些毒雾,在毒雾中呆的时间过长自然会中毒。毕竟修士炼丹用的材料大多不凡,它们合在一起所产生的丹毒,那可是威力巨大。
她忙问道:“师姐你之前失败了多少次?”
“两三次吧,”她攥着纪启顺的手更加用力了,“先别管那些没用的事情了,你先过来看。”
她用的力气很大,乃至纪启顺只能顺着她的力道走。两个人走到屋中央的炉边,李乐山一道真气,将炉盖掀开。就在掀开的一瞬间,竟然有一道浓赤的雾气从中泄了出来,雾气只有很少的一点点。真气顺着缝隙钻进去,从炉中带出七颗大约眼珠大小的浑圆丹药浮在空中。
李乐山献宝似的说道:“这便是你要服用的第一炉丹药,怎么样是不是很完美。”
纪启顺凝视它们许久才出声答道:“很完美。”
丹药是很正的赤红色,似乎能看到有光彩在其中流转,但是与她似乎有一种莫名的联系。那些流转的光芒,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似乎都在引她去触摸、去接近。
直到李乐山将四十九颗丹药一一装进特殊的瓷瓶中,她才渐渐醒过神来。她在心里暗想,太邪门了。
可能是心愿终于达成的原因,李乐山亢奋到极点的精神终于绷不住了。这回换纪启顺扶着她出去了。一走出丹药室,她就忍不住张开嘴吸了一大口气,简直像是重获新生一样。原本她瞧李乐山状态不是很好,但是对方执意不要她找人,她便只好回了摇光峰。
余元卜见后,也道:“确实邪门,你可确定要服用?若是没准备好,缓一缓未尝不可。”
纪启顺坚定的摇头道:“不必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余元卜面色丝毫不变,挥袖道:“那就去吧,你师姐会为你护法。”
回到住处,董妙卿已经等在那儿了,她重重的搂了纪启顺一下:“走!”
静室中央的地上布置了一个静心定神阵,是按照李乐山的吩咐布置的,是为了防止出现服丹者承受不住昏厥过去的情况。纪启顺深吸一口气在阵法中央坐下来,董妙卿则跟着在阵外坐了下去。
她从中拿出第一炉的第一颗丹药,随即将装丹药的瓷瓶交给董妙卿,道:“请师姐带我保管。”她这样做是怕自己痛得厉害了,分不清楚服用次序。随后,她向董妙卿、也是对自己说道:“那就,开始了。”
丹药甫一送入口中,便化作一道极为浓稠的药汁,沿着咽喉向下坠去。仿佛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它似的,竟然不用她吞咽就直向下冲去。流经的地方初时没有什么感觉,一两息之后便是一片灼然的刺痛,仿佛滚烫的开水烫过一般。
纪启顺竭力调动体内气息,却怎么也无法令药汁流动速度稍缓。几息间,药汁就透过五脏,进入经脉。而后,又顺着经脉猛然撞进丹田。几乎就在它流入丹田的瞬间,余元卜用秘术严严实实裹住的丹田,猛地被撕裂炙热的药汁化作一股浓稠而又暴烈的气息,将破碎的丹田团团裹住、片片撕碎。
在董妙卿看来,纪启顺那声“开始了”仿佛还袅袅可闻的时候,她全无心里准备、满以为要等好一阵的时候,那个总是面色平静的小师妹,忽然就发出了一阵极其渗人、压抑的叫声。
或许连叫声都称不上,那是从喉咙深处发出的一种奇怪声音,很含糊。她想到自己小时候曾经养过的一只猫,误食老鼠药后发出的那种声音。低低的,却分外清晰。
董妙卿吞了口唾沫,试探的问了一声:“师妹?”
但是纪启顺没有回应,她整个人都被痛懵了,脑子都是钝钝的。准确来说,她根本没办法去注意别的事情了。疼痛,这种一点也算不上美妙的感觉充斥着她的所有感官。她觉得好像有无数双小手,正在把她撕成一片一片的,由内而外,一点一点。
她甚至分不出一点心神叫一声痛,董妙卿所听到的声音,完全就是她无意识下发出的声音。待到第一丸丹药的药力慢慢散开,一直萦绕在董妙卿耳边的呜咽才慢慢消失。
纪启顺感觉全身的骨头好像都被敲碎重新组装过一样酸痛,那是因为她在炼化丹药的时候下意识绷紧了肌肉。而她炼化第一丸丹药,足足用了两天还多。她慢慢睁开眼睛,就看到董妙卿满脸急切的坐在她旁边。看到她睁眼了,便急忙凑过来,似乎在说着什么。
但是纪启顺只觉得满脑嗡嗡然,根本听不到她说的话,便只好凭着感觉说了句:“第二丸。”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哑的变调了,也不知道全身的冷汗,令她看起来像是在暴雨中走了一圈的落汤鸡。
董妙卿只好白着脸将第二丸丹药递给她。
第二丸丹药,又是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但是这回,她几乎连之前的呜咽都发不出来了。期间好几次她痛得几乎要昏过去,幸而有静心定神阵,不然她恐怕早已命归黄泉。
然后便是第三丸,还是两天。董妙卿就看着她一点点的把自己的嘴角咬出血,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难熬过。纪启顺醒过来后,连话都说不出来,但看着她的嘴型就知道她想说什么。
第四丸丹药用了三天半,董妙卿候在旁边,时不时就要上前试试她的气息。看到纪启顺坐在那里好像呼吸都没有的样子,她有时候觉得死了还好一点,要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受这种苦。
到第五丸,纪启顺已经坐不住了,这次她用了四天少半个时辰。然后她没能睁开眼睛,董妙卿犹豫了很久还是给她喂了第六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