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7.第247章 万岁(2 / 2)
她知道,若是老皇帝不相信拓拔翊,是不会把他和北魏联系在一起的。
“我现今只能相信他,但是他不会相信我。”老皇帝起了身,舒展了一下腰身,“朕老了,也该是活不长的人了,九小姐,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一句话叫做‘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知道你相不相信。”
钟离馥垂下眼眸,叹道,“馥儿不相信。”
“不相信?”老皇帝愣住,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他惆怅了一会儿,问道,“为何不相信?”
“因为馥儿见过太多要死了的人,不会说出善意的想法,反而是想要反扑,像是饿狼一样,想要把别的人也给拖下水去,否则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皇帝突然笑了起来,“好,好一个恶狼反扑,好一个不会善罢甘休!”随后他又重重地呼了一口气,“那你就把朕当作是一匹恶狼吧,朕虽然是将死之人了,但是朕却不愿意北魏落在邹家的手里。现今,朕的儿子中,只有翊儿还有这个能力与邹家去对抗,所以朕希望,你能好好辅助翊儿,担起着北魏的中兴。”
“陛下为何不同拓拔翊说这话,反而要把他支开?”钟离馥疑惑道。
“因为不管我说什么话,他可能都不会相信。”老皇帝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是他们父子多年的怨结,是他自己种下的恶果,他也没有资格去责怪旁人。
“那为什么不试着让他去相信。陛下,馥儿有一句可能会是大不敬,但是却非说不可。”钟离馥单膝跪了下来,“这些年你们父子二人都心有间隙,各自为营,就是因为不论是您,还是拓拔翊,你们都在逃避。因为若是那天坦诚相见,就必定会面对到过去留下的把,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把伤疤遮掩住的。可是陛下,大部分的伤疤都是越遮掩,越溃烂的,只有把它晾在了阳光下才能愈合。”
“你不懂。”老皇帝沉声道,“我若是真的与他父子情深,恐怕他早就活不到今日了。这北魏历代的皇帝都逃不过一个劫,那就是与邹家的全力争夺,赢一步,暂得安稳,输一步,国将不国。”
“那陛下所谓的国又是什么?”钟离馥猫起眼睛,权利斗争这种无聊的游戏她也是看够了,不论国家兴亡,受苦受难的始终都是老百姓。
“国?”老皇帝也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这样问了出声,于是短暂地思考了片刻,“国就是江山社稷,祖宗基业”
“不,陛下,那只是您的朝代而已。争权夺位,骨肉相残,馥儿也看得多了,哪一回不是生灵涂炭,血肉成河。馥儿不会给拓拔翊说要维护好这北魏皇室的统治,馥儿只会告诉他,他想要什么便去争取。若他真的想要江山万代,子子孙孙无穷尽,馥儿也会陪他。但是馥儿在意的是他真实的心意。”
她知道拓拔翊的过去是多么的不快乐。
她也知道他要追求的不是至高无上的权利,而只是两个字——自由。
自由两个字,在这割据的年代,特别是皇室子弟中,又是何其的难能可贵。
老皇帝惨笑了起来,“不愧是翊儿喜欢上的女孩子,果真不同,果真不同!”
“陛下,这样的话,你在最初已经夸奖过馥儿了。”钟离馥福了福身,又换了一副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
“这不一样。”皇帝坐回原位,“最开始,我不过是觉得你容止出色,而现今,则是高兴于翊儿有了你这样的聪明女子在身边。”
“陛下过奖了。”她微微一笑,“不过,馥儿倒是可以给陛下一颗定心丸。这邹家自然是要清理的,只是万万不能操之过急,打草惊蛇。”
“这事,你们办妥就好。”老皇帝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朕也有些乏了,想静一静,你这便去找翊儿吧。”
钟离馥明白他这话是下逐客令的意思,于是福了身,“馥儿告退。”
出了内殿,钟离馥便看到拓拔翊在殿外等着,心神不宁的样子,见她出来,便赶忙迎了上去。
“馥儿,他没有为难你吧?”
“这么担心我啊?”钟离馥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我这么聪明,会有谁可以为难我吗?”
“小家伙,全天下就你聪明。”拓拔翊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伸出手来与她十指紧扣,“好了,我们去母妃那里看看吧。”
钟离馥点点头,又道,“难倒你方才没有去,而是一直在殿外等我吗?”
“是啊,我怕你一不小心迷路,丢了我会着急的。”拓拔翊淡淡地回答道。
钟离馥偏着脑袋往他怀里钻了钻,“真的?这么在乎我?”
“是啊,谁家丢了一百斤肉不着急的啊?”
钟离馥一听这话,当时就急了,狠狠地踩了下拓拔翊的脚背,甩开他的手自己冲到了前面。
“馥儿,我错了,我认错行不行?不是在宫里要装出一副贤良淑德的样子吗?可不能这样就生气啊。”
钟离馥冷哼一声,“那你说,错在哪儿了?”
拓拔翊赶紧去抱住他,“没有一百斤,我们家馥儿怎么会有一百斤呢?顶多也就九十斤。”
钟离馥气得说不出话来,使劲地将他推了开去,半晌才道,“拓拔翊,我再也不理你了。”
“晚上请你吃北魏最有名的吃的。”
钟离馥不理他。
“要不我们去邹家小仓库放把火来玩儿?”
钟离馥也不理他。
“好了,我认输了,你开条件吧。”
钟离馥这才一笑,“条件还没想好,不过我先记着,以后有空了再让你当牛做马。”
拓拔翊猫起了眼睛,“当真这么恨?”
“是啊,你如果说话不算话的话,我就真的再也不理你了。”她得意地扬了扬嘴角,又挽住他的手臂,“走吧,我们去你母妃的居所。”
拓拔翊温柔地点点头,“好,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南齐,同街。
莲准与祁灵均相对坐着,他让人上了一壶茶,然后摒退了所有人。
“丞相大人今日来我这儿,又是来打听九小姐在北魏是否安好的?”
祁灵均摇摇头,“我只是突然发现,南齐的官场中混进来许多北魏的人,所以很想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和你们邹家有关。”
“丞相大人说笑了。”莲准用着一贯的笑容敷衍道,“丞相大人想必是看了太多的阴谋论,而这些阴谋论又总是和邹家有关联,所以才遇到这种事情,就想到了邹家吧。这世间哪有人们脑中那么邪乎?”
祁灵均摇摇头,“我倒是觉得邹家比我想象中,还要邪乎不少。莲准,我不止接触过你一个邹家的人,你该是清楚的。”
莲准好奇地看着他,“丞相大人是在说莲见?我那弟弟啊,倒是在南齐结交了不少人物嘛。”忽地,他的神色变得尖锐起来,“退一万步来说,从我口中说出的话,丞相大人难倒又能百分之百地相信吗?若你说相信的话,莲准倒是不信了。”
祁灵均皱起眉,眼前的这个莲准似乎很喜欢在对话中周旋,让他总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样给你说吧。”莲准叹了一口气,“南齐朝廷中确实有我安排的人,那人就是……萧慎弧。你信还是不信?”
祁灵均捏紧了拳,手心里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萧慎弧现今已经贵为南齐的帝王,受万人所敬仰,但是从莲准的口气中分明听得出来,他对萧慎弧是不屑的。
“我知道萧慎弧的弱点,知道一个人的弱点,就可以去掌握他。萧慎弧被保护地太好了,所以很多时候他的所谓主见观点其实都是人云亦云,跟着别人的思维再走。这种人,只要你告诉他半真半假的东西,再叫他自己好好去思考,就会把你灌输他的全部当作是自己的意识,简直可笑至极。”
“莲准。”祁灵均用着低沉的声音唤着他的名,“你可知你现在在南齐?”
“那又怎样?”莲准自信地笑着,“丞相大人,你现在在同街,不也丝毫不会受到我的影响而选择缄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