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射箭少年(2 / 2)
奋烈自有时由此,谷择北在十校之中声名鹊起。
次日,毛春中学初中射箭部门庭若市,为数不多的参观席位被一抢而空。不少人挤在体育馆门外,争相翘首,一睹风采。又过一学期,到社团招新日之时,射箭部成为当年最热门社团之一。学生们挤破脑袋,妄图一亲芳泽。与此同时,高中部也传来即将创建射箭部的利好消息。
面对诸多申请者,谷择北不得已提高入社门槛。经过严苛的考核和筛选,射箭部成员总数一度达到五十人之多,并逐渐增加。等他从初中部毕业时,毛春中学初中射箭部已发展为人数过百的大社团,位列十大社团之首。
同年,谷择北以中考第一名的成绩升入高中本部,顺理成章被推举为高中射箭部部长。
秦倍而的脑袋里还装着初二那年所见的射箭少年的英挺背影,再看看眼前的真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嘁……”他嗤道,装作不以为然的模样,“你背着的原来是把弓箭呀,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大号的衣架呢。衣架有什么好玩的。”
谷择北侧头,瞥了一眼自己身后露出的弓背部分。上弦后的弓不方便携带,且是杀伤性武器,谷择北背弓出行时,一般会下弦后将弓箭拆分,再用布料妥善包裹。弓把的弧度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像大号衣架。
秦倍而见谷择北不说话,以为他在生自己的气,心里不免有几分忐忑,但到底还是鼓足气势,强硬地说道:“就这样吧,我要回家去了。我警告你,给我时间好好想一想,说明天会给你答复就会给你答复,不许逼迫我。”
谷择北点点头,依旧没回话。
秦倍而看了他一眼,见他也在定定地看着自己,慌乱地将眼神瞟向别处,嘴里不耐烦道:“那你快走吧,别迟到了,让别人等你可很不好。”
他说毕,擦肩绕开谷择北,先是紧走几步,复又小跑起来,很快便来到楼梯口。秦倍而心中犹豫不安,终于忍不住回头去看,却发现谷择北不知何时已从另一端的楼梯下去,早已不知踪迹。
什么人呐,秦倍而心中埋怨着,继续跑动起来。按照秦母的要求,他必须在下课后十五分钟内赶到南校门口,与司机王叔会合。若是超时,哪怕只是一秒,王叔也会直接开车走人,不再等他。虽然王叔为人和善,对秦倍而向来友好,也曾一度暗示他,自己多等几分钟也不要紧,但秦倍而从来不曾让王叔为难,总是准时到达。
今天放学时,秦倍而一直心不在焉,比平常多花了些时间来收拾东西。原本按照他的速度,哪怕是多磨蹭几分钟,这会儿也该到约定地点了。只是今天好巧不巧又被谷择北堵住说了几句话,要是再不抓紧,恐怕自己真得坐公交车回家。
当秦倍而气喘吁吁地赶到会合点时,已比规定时间晚了整整四分钟。王叔果然还没走,见到秦倍而还冲他憨厚地笑了笑,说道:“都说了不着急,就这么几分钟,我和秦夫人说路上堵车了圆回来也是可以的。累坏了吧,后头有水,你自己拿着喝。”
秦倍而开了一瓶矿泉水,咕咚喝下小半瓶,终于缓过气来。
黑色私家车慢慢地驶出学校限行区域,在附近绕行。正是放学高峰期,路上行人、车辆川流不息。秦倍而将额头抵在玻璃窗上,怔怔地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繁华街景。
他远远望见坐落于毛春中学西侧的半圆球形建筑物。那建筑的外立面凹凸不平,还涂上金灿灿的颜色,乍一看就像是一颗巨大无比的费列罗巧克力。
那里便是毛春射箭训练馆。
也不知道,今天他带队会不会去那里练习。
秦倍而安静地盯着费列罗看了一会儿,直到它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他将目光收回,看向王叔,商量道:“王叔,要不你以后这个时间点也别来接我了吧。”
王叔诧异地往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问道:“怎么突然……”
“也没有啦。”秦倍而重重呼出一口气,紧张地合拢手心,用力抓着书包肩带,尽量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一些。他又补充道,“今天……我有一位……我有个同学今天来问我,要不要去他们社团看一看。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去了他们社团参加活动,那晚饭就不回家吃了,太麻烦。”
“社团活动呀……”王叔原本皱巴巴的脸舒展开来,笑眯眯地说道,“挺好的,要多和同学们交流。”他一连说了几声好。
秦倍而低着头,耐心地听着王叔又絮叨了一会。半晌之后,王叔忽然安静下来。秦倍而心中咯噔一下,预感不好。果不其然,他听见王叔迟疑的声音。
“只是,你知道的,要不要接你回家吃晚饭,这件事情,还得问秦夫人,我做不了主。”他这样说道,末了,似乎还轻声叹了一口气。
秦倍而的脑袋嗡嗡作响,心里却莫名平静下来。他心想,果然是这样啊。他将脑门重新靠在玻璃窗上。
车窗玻璃被深秋的晚风吹得又凉又冰,烙在滚烫的额头,却有种说不出的舒服感。
就在这时,一抹钴蓝色的身影从车窗外一闪而过。秦倍而蓦然坐直身体,连忙趴在后座靠背上,往后窗望去。
果然是谷择北。
竟然是谷择北!
只见他脚蹬自行车,身后依旧背着那只“大号衣架”,不知是怎么发现秦倍而的,正挥舞着一只胳膊,笑着冲他打招呼。
“是你朋友吗?要不要停车?”王叔也留意到后面的动静,赶忙问道。
秦倍而已然转身坐好,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又不知过了多久,后座上忽然传来一个小而坚定的声音。
“那我自己和她说。”秦倍而这样说道,再次重复道,“我去和妈妈说,我要参加社团活动,我不想回家吃晚饭。”
王叔闻言,不知为何,胸痛涌起一股又酸涩又欣慰的复杂情绪。他不禁再次瞥向后视镜。令他惊讶的是,镜子里映射出的那位少年,脸上并无难过之色,一双眼睛明亮透彻,眉眼间全是藏不住的笑意。
这样真好,王叔心想,情不自禁也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