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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床板轻轻撞击了一下墙面,谢西然猛地刹住了车,他惊醒般对上傅语诺湿漉漉的?眼睛,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阿诺……”
傅语诺别过脸,谢西然的呼吸很重,身体也很重,她不舒服地皱眉头,刚挪了一下身子他就主动退开。
她抓起被子?翻身朝着墙壁,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谢西然想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手刚碰到被子?就被她躲开。
过了一会儿,谢西然起身,打开台灯,换上衣服,轻声走下楼。
老房子不方便,楼上是没有卫生间的,他只能到一楼接水,再端上四楼。
一楼前后是贯通的?,寒风从门板、窗缝之?间漏进来,他刚才冒出的一点汗早就凉透了,他靠着墙壁,仰头盯着屋顶的白炽灯,大脑也白茫茫一片。
太混乱了,如?果不是在这里,如?果不是她有意挑衅,他不会失控。
等水烧开,谢西然端起脸盆,拿着毛巾上楼。
江春娣祖孙俩已经睡了,傅语诺还冲着墙里,谢西然哄她起来,用温暖湿润的?毛巾给她擦脸,擦手,等到要碰她睡衣的?时候,傅语诺瑟缩了一下。
一个下意识的?举动,很伤人。
谢西然沉默地打开她的衣服,帮她擦去身上的?汗渍,抚摸她腰际的?一道?红痕,许久后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第二天扫墓,傅语诺因为昨晚的?意外不愿意起床,江春娣说她娇惯,谢西然说没关系,她不去也没事,江坤在旁边搭腔,就是,昨天颠了一路估计身体不舒服,在家待着吧,我和谢哥去就够了。
一直在床上躺到不耐烦了,傅语诺才磨磨蹭蹭地起床。
江春娣在做午饭,她无事可做,就过去帮忙生火。
江景从外头买了胶胶糖,搅了半天喊一声奶奶,踮着脚尖把东西孝敬给江春娣,江春娣不好甜口,但?孙子?的?一片孝心她得赏光,她低头把糖吃了进去,抬头发现灶台后的傅语诺正盯着这边。
这胶胶糖是本地小吃,南城没有,再有钱也买不着。
“去,分你姐姐一块去。”
江景小手一摊,没了,最后一块都孝敬她老人家了。
江春娣又?颠了几勺,忽而丢下铲子,在围裙裤兜里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搜出几块零钱,塞小江景手里,要他再去给姐姐买,他走出去几步远,江春娣不放心地追着嘱咐了几句:“你想吃以后奶奶还给你钱,这回都给你姐姐买,你别偷吃啊!”
灶台烟雾缭绕,又?熏又呛,江春娣用围裙擦了擦额头的汗,捂着嘴咳嗽了两声,继续挥舞着大铲子炒起菜,衰老的?两颊被烟熏得通红。
其实厨房里有现代厨具,外头有的?家里一样不差,只是江春娣劳碌了大半辈子?,就爱用这烟熏火燎的土灶台,嫌弃那什么什么集成灶火小没劲儿,炒起菜来不好吃。
哪有什么不好吃?只是老人家不喜改变,骨子里的?能吃苦罢了。江春娣又?开始教育傅语诺,叫她别染上什么大小姐毛病,要学会吃苦。
“你身体太虚了,都是叫小谢惯坏的。”
傅语诺安静地听着,折了几根树枝扔进火堆,火光从洞口辐射出来,后背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燥热。
江春娣继续碎碎念,不知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你以后可得孝顺他,他为你的?付出连你妈都比不过,太实诚了这孩子……咱们江家欠他太多,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
您的外孙女都快赔给他了,傅语诺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想,不知道哪天如?果外婆知道了他们俩的?事,会作何感?想。
扫墓一天就结束了,叔侄俩没在江家久留,很快回了南城。
陈姨在家门口迎接他们,没多会儿就感?觉到二人气场不对。
表面看起来还行?,没什么正面冲突,可是傅语诺对谢西然有微妙的?冷淡,而且她一回来,就搬回了自己房间住。
谢西然也忙,公司堆积了一些事务,他一连几天都很晚才回来,往往等他到家,傅语诺已经回房休息了。
晚上,一楼没有留灯,也没有人特地等他,谢西然换了鞋,独自到厨房接热水喝,手握着水杯不知不觉走了神,外头风大,庭院里的?花花草草已被寒风吹枯了枝,腰杆歪斜,花瓣零落,落在他眼底是一派寂然萧索。
等回过神时,热水已变作凉水,灌进嘴里,从喉舌一路凉到五脏六腑,寒意钻进心窝,这屋里屋外,不知哪里更冷。
他关了灯,踩着稀薄的?月光走上楼,在二楼楼梯口定住,透过门缝看到她房间还亮着灯。
谢西然在门口踟蹰了一会儿,抬手轻叩,里面没回应,稍等片刻又叩了叩,这才打开房门。
只见傅语诺耷拉着脑袋坐卧在床头,书本掉在地上,被子凌乱地盖在腿面。
原来是看书看睡着了,屋里大灯没来得及关上。
他在床边瞧着她,她睡觉时的脸色都比白天面对他时的好。
谢西然捡起书本放到桌上,扶着傅语诺的?肩让她躺进被窝里,若是往常,他可以打开被子将她揽进怀里,可现在,他只是关掉天花板的大灯,点亮床头台灯,调节到适宜的?亮度,然后又无声地离去。
早上,傅语诺起床下楼,谢西然已经上班去了,她今天没课,刚好约了时间去医院见宋桀,没想到临出发前收到消息说预约取消了。
“取消了?”
“您不知道吗,宋医生出了点事。”
原来几天前,南城卫计局接到了一份群众投诉,投诉的?抑郁症患者洪某,声称基平医院的心理医生宋桀未经监护人允许将他收治住院,并对他使用了精神类药物,他的?行?为违反了《精神卫生法》第三十一条的规定。
卫计局很快对医院下达卫生监督意见书,并就纠纷案件及主治医生宋桀展开调查。
宋桀在这个时间点被冤枉,傅语诺很快联想谢西然,宋桀是孙戴安的?儿子,她没想到他竟然连好友的面子都不顾及。
孙戴安其实早就收到消息,之?前他还在谢家的时候,谢西然就找他谈过这事,只是他那时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没反应过来,这会儿儿子真出了事,他才想起这茬。
可他夹在中间,一头是视他为敌人的儿子,一头是毫不退让的好友,他也为难。
最后还是不辞辛苦地找宋桀劝了劝,叫他少跟傅语诺接触。
宋桀气?得够呛,我跟她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别把我想得跟你们一样!
“是哪种关系不重要,最好还是你们俩什么关系也没有,”孙戴安想了想又打探,“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怎么老来找你?”
宋桀为医者,自然不可以透露病人隐私:“……你们自己去问她!”
孙戴安说:“要是能问到还会为难你么?”
宋桀皱着眉头缄默不语。
这一缄默,问题可就大了,男女之?间的那点事,还难言之?隐,太暧昧了。
孙戴安无法跟谢西然交差,谢西然见他跑了一趟就没了下文,自然明白其中深意。
他其实没想往那方面猜,只是那天在机场傅语诺的?眼神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他才想探清楚怎么回事。
这件事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他胸口,他没信心从傅语诺那里得到回答,于是从另一个人下手。
傅语诺收到消息,惴惴不安地在家等了一天,宋桀晚上才给她回了一个电话,安抚她没事,说等卫计局调查结束了,他就可以恢复工作。
对方话里话外都没有怪罪她的意思,傅语诺心里愧疚,对谢西然的不满更增添一分。
晚上,谢西然回到家,难得看到一楼亮着灯,有人在等他回来,这么多天的头一次。
其实就算是以前,傅语诺也很少主动等他回来,会为对方亮着一盏灯的,从来都只有他。
他们还住在南大家属小区的时候,谢西然为了傅语诺走夜路不害怕,还自己动手修了楼周边的?几盏路灯,这善举受到邻居的?一致夸奖,还得了个社区的什么什么称号,只有他自己知道,做这事纯粹是为了私心,他其实并不高尚,他的?善举都是有目的的?,不是为了傅语诺,就是为了自己的?良心。
傅语诺在客厅看电视,谢西然脱下外套,主动走过去问:“还没睡?”
她关了电视:“等你回来。”
他闻到一丝火|药味:“什么事?”
“是你投诉的?宋桀?”
谢西然没料到她特意等他回来是为了说这件事:“为什么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傅语诺斩钉截铁地说,“我太了解你了,这就是你的?作风!”
几分钟前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谢西然不是很想继续聊这事,他转身要上楼,但?傅语诺迅速地拦在他面前,一副不罢休的?模样。
“你非要现在跟我说这事?”他看了一眼手表,十二点了,他今天忙了一天,很累。
“那你把投诉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