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第 102 章(1 / 2)
那晚赵辰轩一直陪她吃了饭,才撑不住去睡觉。
他意外地没有留她在身边,让杜应海亲自把她送回去。担心她会多想,随口与她道:“我身上有酒气?,别熏到你。”
他极轻地说完这句话,闭上眼睛,很快陷入了沉睡。
孙灵陌跟着杜应海离开寝殿。
快出门时,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烛火下,他一张脸好看得动人心魄。
用多少丹青笔墨,也?描绘不出他的万分之一。
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跨出门去。
上元节那天秦洛送的百年灵芝已在枸杞酒里?泡够时间,孙灵陌把灵芝捞出来,称了些黄芪、三七、红景天,裹上蜂王浆,在火上炙烤整五个时辰,制出几瓶荣清丸,送去了寿兴宫。
太?后正同长公主说话,夸耀朱绅这个女婿选得甚好,不仅待人温厚,到了战场更是英勇无匹,为皇上解决了不少后顾之忧。长公主温婉笑着,说道:“全赖母后眼光好,当日?我实?有些瞧不上他,过了这几年,倒越发?觉出他的好来。”
听金嬷嬷来报孙灵陌求见,太?后让人把她请进来。
看见她,太?后叹道:“哀家?实?在是老糊涂了,明明知道你什么人品,还是受人蛊惑,不过听了一两句挑拨之语就怀疑到你头上,真信了是你害得萱妃小产。”
孙灵陌道:“此事与太?后没有关系,您是关心则乱,才会中了小人奸计。”拿出荣清丸送了上去。
太?后接过,拔开瓶塞往里?瞧了瞧,说道:“皇上常与哀家?提起,你实?乃千金不换的宝贝,果?然是个宝贝。快来哀家?身边坐着,让哀家?好好看看你。”
命人在旁边搁了把椅子让孙灵陌坐了,执着她的手道:“你年轻,不爱浓妆艳抹的哀家?知道,只是实?在过于素净了些,送你的脂粉钗环你也?总是搁置不用。虽说你在朝为官,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别总这么委屈自己?。哀家?这里?有些首饰,还有几身时新衣裳,都?是能工巧匠费功夫做出来的,你都?拿去,平素里?尽管穿戴,没人敢说你闲话。”
有人承上两支光彩斐然的玉簪和几身衣裳,孙灵陌略看一眼,发?现东西实?在精巧得很,受宠若惊道:“奴才何德何能,实?不敢受如此大礼。”
太?后道:“与哀家?不必客气?,凭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哀家?还是给得起的。”让人把东西交到她身后随行的揽穗手里?,又道:“倚晴馆这几个人手伺候得可尽心?有哪个不听话的尽管来告诉哀家?,哀家?替你管教。”
孙灵陌道:“他们伺候得很好。”
太?后道:“不用一味替他们说好话,哀家?虽整日?待在寿兴宫里?,外面?的事情也?并?非全无知晓。你这孩子心软,自小又过得清苦,不惯被人伺候,平日?里?端茶倒水都?要自己?亲自来,轻易不肯使唤他们。还总是与他们说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傻话。或许真有一个地方能做到人人平等,可你是在宫里?,你便是他们的主子,他们是你的奴才,你们是不同的两类人。他们做惯了粗活,你不派使他们,每月那几两银子岂不是叫他们白拿了。”见她只是低头不语,笑道:“我与你说这些,你可能要嫌我老太?婆多管闲事了。”
孙灵陌道:“奴才绝无此意,只是深感太?后待奴才实?在亲厚,一时想起过世的亲人。”
太?后道:“你是个可怜的,才多大点儿,身边就一个亲人也?没有了,”长叹口气?,拍拍她的手:“你放心,以后有哀家?和皇上在,一定?为你撑腰。”
侧首长公主始终含笑听着,一双眼睛往孙灵陌身上仔细打量几眼。见她身量纤纤,形容清雅,不比后宫那些女子娇艳,却是个灵透干净的女孩,尤其那双眼睛,小鹿般惹人怜爱。
长公主心下暗忖,都?道皇帝专情容妃,六宫粉黛无一人及得上她颜色。可以色侍人,恩宠又能延续得了多久呢。真正抓得住人心的,从来不是一张面?皮。
与这位孙大夫相比,容妃以往所受宠爱,实?在是不值一提了。
立春之初,南边突然传来消息,说姑苏城生了时疫,来势汹涌,短短几天已夺去上万条人命,闹得满城风雨,人心惶惶。
这病生得诡异,派了多少大夫过去都?是束手无策,都?说前所未见,无药可解,只有将姑苏封锁,弃了那一城的人,免得疫病扩散。
如今姑苏城内人人自危,百姓们流离失所,有病的没病的都?携家?带口要逃出去。逃不出去的在城里?活活病死,逃得出去的在路上活活饿死,没人敢接济他们。朝廷若再不想想办法,制出除疫之药,恐怕天堂一样的姑苏就要变成?一座死城,哀鸿遍野。
赵辰轩派了不少官员和太?医过去,都?是无济于事。那些官员不是病死在姑苏城里?,就是半道上远远地逃了。
再不想办法处理,姑苏城百万平民?将无一人生还。
赵辰轩不顾众臣阻挠,执意要去姑苏平息时疫。孟殊则和卫继都?在随行大夫里?,却是独独没有孙灵陌。
孙灵陌努力回想史书上的记载,端祐一十四年春季,姑苏城确实?生了时疫,死亡惨重,颇费了番功夫才平息下来。昱成?帝亲去治疫,倒是平安回宫了,只是从那以后好像身子就不太?好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染了疫症,虽然治好,后来却引发?了后遗症的原因。
她到底是个大夫,遇到这种事不能做缩头乌龟。便去找到赵辰轩,求他也?带自己?过去。
赵辰轩担心姑苏凶险,不愿意让她去。她早知道他会怎么说,便道:“你若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宫里?,我才是真的不安全。”
赵辰轩眉梢微动,默然片刻,终究是答应了她。
她回去收拾了些东西,嘱咐花钿几个在家?看好院门。
正说着话,太?后身边的金嬷嬷过来请她,说太?后有几句话嘱咐。
太?后老人家?无非是担心皇上安危,对着她唉声叹气?个不停,万分无奈道:“别看哀家?这个孩子性子总是淡淡的,对什么都?不上心,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倔得很。凡他决定?之事,没有人再能左右。此次姑苏疫情百年难遇,闹得人心惶惶。天下万民?,皆是皇帝的子民?。皇帝若不亲自走这一遭,想他心中难安。哀家?知道劝不了他,也?不能劝他。可此番一去,凶险万分。他是一国之主,龙体万万不可有一丝损伤。但凡有半分差池,哀家?愧对先帝爷的嘱托,愧对这整个天下!”抓住她的手,语声沉沉:“你须得护他周全。”
孙灵陌点了点头,说道:“太?后放心,奴才必倾毕生所学?保皇上周全。”
门外李福禄突然来报,说是萱妃求见。
太?后让人进来,就见弱质纤纤的萱妃陆浅霜哭红着两只眼睛走进来,跪下道:“太?后,家?父在姑苏不慎染疫,病势危急,臣妾实?在放心不下,求太?后恩准,让臣妾前去探望,略尽孝道。”
太?后道:“此事哀家?也?有所耳闻。陆太?守尽忠职守,在边疆吃了许多年的苦。好不容易调去姑苏,岂知又碰上这种事。”
太?后叹了口气?,道:“他为姑苏疫情费了不少心思,竟至身染恶疾而不知,白白耽误了医治。不过你也?不必担心,城里?最好的大夫都?在他身边悉心照料,断不会让他出事。如今姑苏疫病横行,满城惶然,你一个弱女子,委实?去不得。”
陆浅霜道:“太?后开恩,家?父命在旦夕,臣妾身为人子,不去侍奉实?在良心难安。况且,臣妾此求也?是为了皇上。此去路途遥远,臣妾担心皇上身边缺个妥当之人。什么时候茶凉了,什么时候天冷了,没个人替皇上着想怎么办。若臣妾能伴其左右,太?后多少也?能安些心啊。”
她软磨硬泡,太?后只好应允,替她去找皇上求了这个恩典。
次日?一早,赵辰轩带上众人出了永安城。
一路快马加鞭,赶到姑苏。
城外方圆十里?鸦雀无声,人迹罕至,正前方一扇朱红城门紧闭,锁住满城人口。
朱绅下马拍门,足足过了有一刻钟,才有守城官兵前来,将门打开一条缝。
守城兵拿手帕紧紧捂住口鼻,对他们道:“想活命就赶紧走,不知道姑苏已戒严了吗?”
朱绅拿出令牌给他看了看,邓吉祥立即认出是皇宫来人,忙把门打开了,说道:“诸位竟来得这样快,小的还以为怎么也?要五六日?呢。太?守正在府邸等候各位,小的送诸位前去。”
进城前,孙灵陌给众人发?了丸药下去,让他们服下。虽不清楚城内到底是什么病,可这种药多少能抵御病毒侵害。
姑苏城里?,越往前走,越闻见浓烈的尸臭之味。往日?里?车水马龙的姑苏,如今尸横遍野,百姓们闭门不出。几个身染时役之人被丢在街上,天为被地为席,躺在杂草堆里?咳嗽不止。
眼见赵辰轩朝他们走了过去,孙灵陌赶紧拉住他,掏出一个小瓷罐,伸指挖了些白色膏状物出来,伸长胳膊在他耳后薄薄涂了些,说道:“这东西是我拿天山雪莲炼的,可保百毒不侵。”
赵辰轩等她涂完,走到一个稍微清醒些的灾民?身边,蹲下问他:“官府人呢?怎么没人来管你们死活?”
那灾民?摆了摆手,说道:“这是天灾,谁都?逃不掉,别管是当差的,要饭的,如今都?是一样,只管缩起头来保命。染上瘟疫的,只能等死。没染上的,家?里?封得如铁桶一般,生怕我们传染。你也?快些走吧,别为了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白白丢了性命。”
赵辰轩没再说什么,带着一行人去了太?守府。
陆太?守早得了消息,在府里?等候。陆浅霜远远看见自己?父亲,正要跑过去,被友松一把抱住。
友松在她耳边道:“小姐不能去!染上时疫可不是小事!”
陆浅霜脚步一顿,只能站在一边对父亲垂泪。
陆裘如风中残烛一般摇摇晃晃站着,隔得老远给赵辰轩跪下磕头,让手下人好生前去迎接,妥善安置。
一行人住进行馆,赵辰轩叫来邓吉祥,问他:“衙门那些官差都?在何处?”